北风将船推离港口。
这艘大雾中唯一冒险出航的船只渐渐隐没在化不开的浓雾中。
先是船首,再是船身。
罗兰一行扒着船墙,朝岸上已经模糊的人影挥手告别。
那个曾赤脚站在道旁抓着她不放的黑发姑娘,如今终于回到了她的家乡:
‘我叫…尤兰达,先生。’
所有不动声色在离别时终将酿成潮湿的哀愁。
‘我…想回家。’
岸上的黑点忽然动了起来。
她沿着港口小路不顾仪态地奔跑,颠簸中掠过的阵风吹开了她的黑发。
“罗兰——”
她边喊边挥手。
“我叫——”
声音拉的很长很长。
“我——叫——兰——砚——卿——”
喊声被海鸟抓起来,拎到甲板上。
也不知船上的人有没有听清。
他只是同样大大挥起手,笑容如头顶璀璨的太阳:“知——道——啦——尤——兰——达——”
港口与航船这对儿露水情人依依不舍地分别开。一个永远伫立等待,另一个则头也不回地驶向另一重反复崭新的冒险。
迷雾化为屏障,寸寸遮住船只破开的孔洞。
像柔软的牛奶填满碗底,盖住碗底搔首弄姿的烫金女人。
这是一个在波涛中结束的故事。
…………
……
“好了。”
“现在可以说说,这东西是什么了,萝丝。”
当船只彻底驶离迷雾,背后隐约缭绕的雾气仿佛母亲般将陆地拢入怀中——当他们更换好室内服,再一次从船舱中出来回望:那港口仿佛蜃楼般摇曳,于烛上扭曲缥缈。
再远些。
再远一点。
它彻底失去了踪影。
不会教任何船只迷航的薄纱,在海浪反复冲洗下薄如蝉翼,从这重世界中揭了去。
然后。
几名有翼者就要开会了。
审讯某个不老实的、自始至终都鬼鬼祟祟的小飞贼。
“解释解释,萝丝,这玩意儿是什么。”
罗兰托着掌心儿里‘小了好几号’的自己——小罗兰·柯林斯正匍匐在他指头上,抱着一根用脸蛋蹭来蹭去,那副痴迷的模样绝对不会是罗兰本人能做出来的——
倒像某种状况下的仙德尔。
“显而易见,罗兰,这是一团菌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