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姬见状,连忙用小勺舀起温热的药汁,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喂到甄姬苍白的唇边。
那动作专注而耐心,仿佛在完成一件无比神圣的使命。
司马懿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帮忙,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只能僵硬地停在半空,目光须臾不离甄姬的脸。
那目光中满是担忧与心疼,仿佛只要他多看一眼,甄姬就能快点好起来。
药汁很苦,甄姬在无意识中微微蹙起了眉,那眉头如同两座小小的山峰,诉说着她的痛苦。
但在蔡文姬耐心的引导和司马懿焦灼的注视下,她还是缓缓地、一口一口地将整碗药都咽了下去。
那每一口药汁,都仿佛是生命的甘露,滋润着她干涸的身体。
喂完药,蔡文姬仔细地用丝帕擦去甄姬唇边的药渍,再次为她把了把脉。
那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船长,在检查自己的船只是否安然无恙。
良久,她紧绷的小脸才稍稍放松了一些,轻轻吁出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是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脉象……稍微平稳一些了。”
她看向一旁几乎石化了的司马懿,安慰道。
“药力开始发挥作用了,护住了心脉,郁结的气血也疏通了一些。但甄姬姐姐这次损耗太大,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而且……绝不能再受如此巨大的情绪刺激了。”
听到蔡文姬的话,司马懿一直紧绷的身体才仿佛骤然松懈下来,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床柱。
他看着床上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脸色也略微恢复了一丝血色的甄姬,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心痛,那心痛如同刀割一般,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有后怕,仿佛自己刚刚从一场可怕的噩梦中醒来;也有浓浓的、化不开的怜惜,那怜惜如同温暖的阳光,包裹着甄姬,希望能为她驱散所有的痛苦。
“辛苦了,文姬。”
他声音沙哑地对蔡文姬说道,那语气中是真诚的感激,仿佛蔡文姬是他生命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甄姬康复的道路。
蔡文姬摇了摇头,凝视着床榻上沉睡的甄姬,再瞥向地面那支仍浸于血泊、蛇眼闪烁着妖冶红芒的赤笛,她碧绿的眼眸中掠过一抹困惑与忧虑,却终是未发一言,只柔声道。
“我再去备些安神之药,愿甄姬姐姐安眠。”
蔡文姬仔细地将注意事项一一叮嘱完毕,目光中满是担忧,又深情地凝视了一眼床上气息微弱的甄姬,以及地上那支透着诡异气息的赤红笛子。
她这才一步三回首,缓缓离开了房间,轻轻将门带上,把静谧的空间留给了这对苦命之人。
房间内再次被寂静笼罩,只剩下甄姬那如丝般微弱的呼吸声,与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
司马懿缓缓地在床沿坐下,目光如炬,紧紧锁在甄姬那张失去了往日光彩、显得格外憔悴的绝美脸庞上。
他的心,仿佛被浸入了冰冷的深渊,又像是被烈火无情地灼烧,一种难以名状的痛楚与心疼交织在一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仿佛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轻轻握住了甄姬那露在锦被之外、依旧透着丝丝凉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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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春风拂过湖面,轻柔地抚过她那光滑如玉的手背,试图传递给她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他的另一只手,也情不自禁地抬起,用指背极其温柔地、一遍遍地拂过甄姬那略显苍白的脸颊,仿佛在描摹着她精致的五官轮廓,想要将她的模样深深镌刻在心间。
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湛蓝色眼眸,此刻却盈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与怜惜,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都倾注于她。
就在这时,甄姬那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如同蝴蝶振翅,缓缓睁开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
只是,那往昔如寒星般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却盛满了疲惫与虚弱,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懊悔与自责,仿佛是一片深邃的海洋,让人无法窥探其底。
她的目光与司马懿心疼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嘴唇微微翕动,那温婉的声音因为虚弱而细若游丝,带着令人心碎的哽咽。
“少爷……对、对不起……我……”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未能达成所愿的无力感和深深的歉疚。
“我……没能让您……见到夫人……还……还搞成了这样……添了这么多麻烦……”
看着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道歉,司马懿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疼痛难忍。
他不等她把话说完,便伸出食指,轻轻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按在了她那苍白干涩的唇瓣上,阻止了她后续的自责。
“嘘……”
他低沉的声音沙哑而柔和,仿佛是一阵温暖的春风,吹散了甄姬心中的阴霾。
“别说了,阿宓。”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那双湛蓝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只有深不见底的心疼与怜惜。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的语气沉重而坚定。
“是我不该……让你吹奏那支笛子,让你如此耗费心神,以至于……”
他顿了顿,没有说出那个让他后怕的结果。他松开按住她嘴唇的手,转而起身,走到那支依旧躺在血泊边缘的赤笛旁。
他沉默地注视了那泛着幽光的蛇眼片刻,然后弯腰,将其轻轻拾起,仿佛是在拾起一段珍贵的记忆。
他走回床边,没有将笛子收回自己怀中,而是郑重地、轻轻地将这支名为“梦魇蜕生”的赤红色蛇笛,放回了甄姬那只无力摊开的手掌里,并帮助她微微合拢手指,让她能紧紧握住它。
他的这个举动含义深远,他知道,这支笛子对甄姬而言,不仅仅是母亲的遗物,更是连接着那份短暂重逢温暖的纽带。
他希望能借此,给予她一些慰藉,仿佛将母亲那未能给予自己、却或许能通过这支笛子传递给她的守护之意,一并交付于她。
做完这一切,他沉重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般叹了口气,重新紧紧握住甄姬那只没有拿笛子的手,用自己的掌心温暖着她的冰凉。
他的目光深邃而复杂,看着甄姬依旧带着懊悔的眼神,一字一句,清晰而低沉地说道。
“现在,什么都不要想。”
“好好休息,阿宓。”
“我在这里陪着你。”
这简短的话语,不再是命令,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温柔,是他此刻唯一能给予的、也是最坚实的承诺与守护。
它们如同温暖的阳光,穿透甄姬心中的阴霾,给予她无尽的力量与希望。
甄姬无力地倚靠在柔软的软枕之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失神地凝望着被轻轻放置在自己掌心的那支赤红色蛇笛。
笛身冰冷如霜,上面还隐隐残留着自己泪水的湿痕,以及一丝触目惊心的血渍。她沉重地、几乎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一股深沉如渊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将她紧紧包裹。
她多么渴望,此刻司马夫人能真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用她那温柔且充满智慧的声音,轻声告诉她,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引动这笛中潜藏的玄妙力量,为少爷打开那扇通往回忆的门扉。
无尽的懊悔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方才在幻境之中,自己只顾着宣泄积压多年的委屈与思念,为何就没有想到,要问一问夫人这笛子的奥秘呢?
若是当时问了,此刻是否就不会这般束手无策,如同置身于黑暗的迷宫之中,找不到出路?
她艰难地偏过头,望向坐在床沿、紧紧握着自己另一只手的司马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