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国腹地的群山,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与阴郁。
对于寻常人而言,这里是需要小心避开的险恶之地,毒虫瘴气,防不胜防。但对于陆逊而言,这里却如同一个取之不尽的宝库。
当他那略显单薄、总是裹在深色衣袍里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益城郊外时,他腰间那个原本干瘪的灰布口袋,已然变得鼓鼓囊囊,散发出一种混合着泥土、腐殖质和某种奇异腥甜的复杂气味。
若有修行之人在此,定能感知到那袋中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浓郁阴毒之气——那是数种罕见毒草、几窝刚孵化不久的变异毒蛛、还有三条被他用特殊手法封住毒牙的“鬼面环蛇”……都是他此行精心挑选的“收获”,将用于他那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修炼,或是调配出更为诡谲难防的蛊毒。
他的步伐依旧虚浮,仿佛每一步都耗尽了力气,那张惨白的面容藏在宽大的斗篷兜帽阴影下,浓重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像个久病缠身的痨病鬼。
唯有那双偶尔从阴影中抬起的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偶尔掠过一丝非人的冰冷与计算。
踏入益城城门,喧嚣的人声与市井气息扑面而来,与山中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陆逊习惯性地低着头,沿着墙根缓行,尽量避免引起注意。然而,今日的益城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无论是斑驳的土墙,还是店铺的门板,甚至路边的拴马桩,都糊满了崭新的告示。
起初,他并未在意。
蜀国官府隔三差五便会张贴些徭役、征税的榜文,他早已司空见惯。
这些凡俗琐事,与他追求的大道相比,不值一提。
直到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一张贴在茶馆外墙上的告示,那上面绘制的人像,让他虚浮的脚步猛地一顿。
画像上的人,眉目俊朗,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正是那天在茶馆窗外,与那条化形龙女同行的男子!
陆逊那双死水般的眼眸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清晰的涟漪。
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面向那张告示。枯瘦的手指从袍袖中伸出,小心翼翼地、近乎轻柔地,将那张浆糊未干的纸张从墙上揭了下来,动作细致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将告示举到眼前,凑近了仔细观看。墨迹的味道混合着劣质浆糊的气息钻入鼻腔,但他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掠过那夸张的“重赏”许诺,最终定格在名字上。
“元歌……”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的声音,从他干涩的喉咙里缓缓挤出。
“元士元……”
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咀嚼着什么。
随即,他那几乎从不显露表情的脸上,嘴角极其僵硬地、微微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近乎怪异的弧度。
“原来……给刘备下金蜈蚣蛊毒的,就是你。”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呵……倒是有点儿……意思。”
作为浸淫毒道多年、真正的用蛊大师,陆逊对元歌用来控制刘备的那条“金蜈蚣”评价并不高。
在他眼中,那等手段,粗糙而直接,缺乏变化与精妙,更像是一种恫吓的工具,而非真正高深的蛊术,充其量只能算是……“三脚猫的功夫”。
‘不过,’
他心思电转,
‘能想到用这种方法控制一国之主,并且成功实施,说明此人胆大妄为,且并非全无手段。’
但真正让陆逊在意的,并非元歌那点在他看来粗浅的蛊术,而是另一个萦绕在他心头数日的谜团——
‘他究竟是如何……让那条龙,如此温顺地跟在他身边的?’
龙,乃是天地间的祥瑞,亦是力量的象征。它们高傲,强大,若非自愿,绝无可能被一个凡人如此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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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他陆逊,身负诡异毒功,在面对一条真正的、成年龙族时,也需万分谨慎,绝不敢轻易招惹。
那源于血脉的威压与天生对毒素的强大抗性,足以让任何毒修头痛不已。
‘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契约?还是他掌握了什么操控龙族的秘法?又或者……那条龙本身有什么特殊之处?’
各种猜测在他脑中飞快闪过,但都无法确定。元歌与龙女之间的关系,透着一种他无法看透的古怪。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手中的通缉令上,那双颓废的眼睛里,算计的光芒越来越盛。
‘刘备如此大张旗鼓,恨不能掘地三尺……看来是对此人恨之入骨,迫切想要找到他。’
陆逊几乎能想象到刘备在皇宫里暴跳如雷的样子。
‘有趣的是,这满篇废话里,只字未提那条龙……看来,刘备对此一无所知。’
一个计划,如同黑暗中悄然滋生的毒蔓,在他心中迅速成形。
‘既然你刘备这么想找到他……’
陆逊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纸面。
‘那我……不妨就帮你一把。’
‘借你蜀国举国之力,替我找到元歌的藏身之处……届时,那条珍贵的龙,自然也就无所遁形了。’
这简直是一石二鸟的绝佳机会。既能满足刘备报仇雪恨的愿望(至少表面上是),又能达成他自己获取龙族珍宝的真正目的。至于找到之后,刘备能否真的如愿处置元歌,那就要看他陆伯言的心情了。
想到这里,陆逊那僵硬的嘴角,弧度似乎又扩大了一丝。
他将那张皱巴巴的通缉令仔细抚平,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叠好,塞进了自己贴身的衣襟里,仿佛那不是一张催命符,而是一张通往宝藏的关键地图。
他抬起头,望了望蜀国皇宫那巍峨的轮廓,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
“呵……”
又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逸出唇瓣。
他不再停留,重新迈开那虚浮却坚定的步伐,朝着皇宫方向缓缓行去。宽大的袍袖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仿佛藏着无数致命的秘密。
‘是该回去,禀告仲谋和陛下了。’
他心中默念,
‘这潭水……是时候,再搅浑一些了。’
‘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