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半酣,望见殿外浓烟冲起,即诧言何处失火,起座欲归。孙休忙劝止道:“外兵甚多,何劳丞相出视?”
孙綝不肯应命,离席便行,张布举杯一掷,便有武士突出,立将孙綝拿下。
吴主休喝声道:“斩!”
孙綝慌忙跪叩道:“乞贷一死,愿徙交州。”
孙休怒叱道:“卿当初为何不流放滕胤、吕据,而却将他们诛杀?”
孙綝复碰头道:“愿没为官奴。”
孙休又叱道:“汝何不使为什么当初不让滕胤、吕据成为官奴?”
两诘甚妙。张布即将孙綝押出殿门,一刀斩讫,持首示众道:“罪止孙綝,余皆不问。”
殿内外听了此言,俱肃静无声。俄而丁奉牵入孙恩和孙干,亦由吴主孙休叱令枭首;惟孙闿乘船北走,由魏邈和施朔追去,终得擒诛;孙綝兄弟家属,一概骈戮;追夺孙峻官爵,剖棺戮尸;改葬诸葛恪、滕胤等冢。廷臣或请为诸葛恪立碑,吴主孙休驳说道:“盛夏出师,徒丧士卒,不可谓能;受遗辅政,身死贼手,不可谓智;怎得无端立碑呢?”
反驳得甚是。惟孙休妃为朱据之女,母即孙休姊朱公主。以甥女为妻,亦太悖谬。朱公主为峻所杀,埋尸石子岗,无从辨识,惟有老宫人尚记主人之衣,再使两巫至乱冢前祷祝,夜见有一妇人,从冈上来,冉冉入冢,因即开验,果如宫人所言,乃得改葬。册朱妃为皇后,立“莔”子为太子,(炊寥缤洹#
封南阳王孙和之子孙皓为乌程侯,孙皓弟德为钱塘侯,谦为永安侯。所有与谋诛孙綝诸将,如张布丁奉等,并膺懋赏,江东乃安。
吴景帝孙休又下诏说:“古人创建国家,教育学习放在首要地位,以此导引民俗风情陶冶人物品性,为时代培养人才。自建兴年间以来,时事多变,官吏百姓多着重于眼前利益的事情,抛弃本业,专近末业,不遵循古人的道义。社会所崇尚的思想不敦厚,则伤风败俗。必须根据古制来设置学官,立五经博士,考核录选应选的人才,给予他们优惠和俸禄,招收现有官吏之中以及军队将领官吏的子弟中有志向学之人,让他们各就学业。一年后考试,分出品第高下,赏赐禄位。使其他见到这些情况的人乐于趋向这种荣耀,听到这些情况的人羡慕取得这种声名。以便敦促王道教化,发扬纯美风俗。”
小主,
惟吴得诛逆臣孙綝,魏却反弑嗣主曹髦,下手是舍人成济,主使实大将军司马昭。语似老吏断狱。
先是魏宁陵井中,两现黄龙,群臣上表称贺,魏主曹髦独叹息道:“龙为君象,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乃屈居井中,有何祥瑞可言?”遂作《潜龙诗》以自讽云:
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
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这诗为司马昭所闻,很是不悦。乃复阴图废立。每见魏主曹髦,辄用言讥嘲,惹得曹髦忍无可忍,乃召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私下与语道:“司马昭居心叵测,路人皆知,我不能坐受废辱,今当与卿共讨此贼。”
王经当即谏阻道:“昔鲁昭公不忍季氏,散走失国,为天下笑;今大权久归司马氏,内外公卿,俱为彼爪牙,不顾顺逆,陛下宿卫空虚,甲兵单弱,如何能出讨权臣?还乞慎重三思。”
曹髦愤然起座道:“我已决意出讨,虽死不惧,况未必遽死哩。”说着,即从袖中取出诏书,投诸地上,自往永宁宫禀告太后去了。为何如此鲁莽。
王沈等踉跄走出,王沈即语王经道:“此事只好往白司马公,免致同尽。”业也以为然,宁宫出来,竟不顾利害,但集殿中宿卫,及苍头官僮数百人,鼓噪出宫,自己拔剑升辇,当先押队,直奔止车门。
门外有屯骑校尉司马伷,系是司马昭之弟,当即引兵拦住;曹髦厉声喝退,向前再行。方才来到南阙,看见贾充带着兵士数千,前来迎战,曹髦呼喝不住,两下竟厮杀起来。
太子舍人成济,颇有勇力,随贾充军前,便问贾充道:“此事究应如何处置?”
贾充悍然道:“司马公养汝何用?正为今日!”
成济复问道:“当杀呢?当缚呢?”
贾充复答道:“杀死便了,何必多问。”
成济遂挺矛趋进,驰至辇前,曹髦尚大喝道:“我为天子,贼臣怎得无礼?”
成济并不答话,横矛直刺,曹髦用剑招架,挡不住成济的长矛。霎时间胸际受伤,撞落辇下,成济再顺手一刺,刃透背上,呜呼毕命。时甘露五年五月己丑日(260年6月2日49),曹髦死时不到二十岁。
卫士僮仆等,统皆逃散,贾充竟前往报告给司马昭,司马昭假意大惊,自投地上。太傅司马孚闻变奔往,手枕曹髦股背,且哭且语道:“陛下被杀,实由臣罪!”
身为太傅,不能事前调护,徒哭何益?当下命从吏棺殓曹髦尸体,舁入偏殿,司马昭趋至殿中,召群臣会议,百官皆至,独陈泰已为尚书仆射,在都不入。
司马昭令陈泰舅荀彧往召,陈泰欷歔道:“时人谓泰可比舅,今舅反不如泰呢。”
陈泰子弟俱劝陈泰一行,陈泰素服入朝,先至灵前,恸哭一番,然后见司马昭。司马昭佯为流涕道:“今日事该如何办理?”
陈泰泣答道:“独斩贾充,稍可以谢天下。”
司马昭沈吟半晌。又复问道:“再思至次。”
陈泰朗声道:“只有比此更进,何次可言?”司马昭乃不复问,令左右为太后作诏,诬告曹髦忤逆不孝,意图弑母,宜废为庶人;尚书王经,敢逢君恶,亦应重惩等语,当即使人至永宁宫,迫令太后钤印,即日颁发。
司马昭却与司马孚等联衔,请用王礼葬曹髦,吾谁欺?欺天乎?
惟拘王经全家入狱。王经尚有老母,亦被囚系,王经因而向母叩谢道:“不孝子累及慈亲,奈何奈何?”
王经母亲反破涕为笑道:“人谁不死?但恐死不得所!今因此并命,死亦何恨呢?”
越日,王经全家就诛,满城士民,无不泪下。司马昭见人心未死,乃归罪以成济,派兵收捕。成济不肯就拘,居然裸身爬上房顶上,破口痛骂司马昭,把他主使贾充,及所有弑君阴谋,和盘说出。
确是痛快,但汝何故从逆?司马昭于是令兵士四面放箭,成济无从逃避,当然被箭射中,临死之际,还是骂不绝口,司马昭竟而夷灭成济三族。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须他成济来揭发?而且,他自己钻营取巧,原本就不光彩,如果好好束手就擒,倒也还可能不会连累全家族人被杀光光。为何投机取巧勾结恶人,落得这般下场,恐怕死了以后,下了地府,那些被连累死的家人族人的鬼魂不咬碎你?
有诗叹道:
王经报主甘从死,成济弑君亦受诛;
等是身家遭绝灭,流芳遗臭两悬殊。
欲知嗣立何人,且至下节续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