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第一次注意到那个收音机,是在旧货市场角落的铁皮柜里。机身是褪了色的深棕木壳,边角磨出细白的木纹,调频旋钮旁刻着一行浅得快要看不清的字:“104.7,午夜见”。老板说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物件,收来的时候没电池,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三十块钱随便拿。
她那时刚搬进老城区的出租屋,整栋楼只有六层,她住顶层。夜里总能听见楼下梧桐叶沙沙响,偶尔还有不知哪户传来的老旧挂钟滴答声,空旷得让人发慌。买个收音机回来,本是想睡前听听音乐或新闻,没成想这木壳子竟成了她往后噩梦的开端。
回家装上五号电池,林夏试着拧动调频旋钮。滋滋的电流声里,断断续续跳出几个台——本地新闻在说早市菜价,音乐台在放十几年前的流行歌,直到指针停在104.7的位置,声音突然变了。没有主持人的开场白,只有一段缓慢的钢琴旋律,调子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线,缠得人胸口发闷。
她抬眼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今天的故事,要从一个收音机说起。”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喇叭里钻出来,音色很软,却带着说不出的冷意,像冰碴子顺着耳朵往脑子里扎,“有个女孩,和你一样,在旧货市场买了台老收音机。她也喜欢在午夜听104.7,直到有天晚上,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林夏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收音机边缘,木壳子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她明明是第一次听这个台,怎么会“和我一样”?
“女孩住的出租屋,也在顶层。”女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语速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每天午夜十二点,她都会准时打开收音机。一开始只是听故事,后来她发现,故事里的场景,总和她白天经历的事一模一样——比如她早上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牛奶,晚上故事里的主角就会拿着同款牛奶走进便利店;她下午摔碎了一个玻璃杯,故事里就会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林夏的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今天早上,她确实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盒原味牛奶;下午收拾行李时,也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玻璃杯,碎片还在厨房水槽里没来得及扔。
“女孩开始害怕,她想把收音机扔掉,可每次把它丢进垃圾桶,第二天早上,收音机总会安安稳稳地躺在她的床头,木壳子上沾着点垃圾桶里的灰,像是在嘲笑她的徒劳。”女人的声音顿了顿,接着传来一阵轻微的、像是指甲刮过木壳的声响,“昨天晚上,女孩听见故事里说,她会在今天午夜十二点十分,收到一条陌生短信。短信里只有一句话:‘该你讲故事了’。”
林夏猛地抓起手机,屏幕漆黑一片,显示着当前时间——00:08。
她的心跳得像要炸开,手指抖得连解锁密码都输错了三次。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屏幕亮了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弹了出来。
内容和故事里说的一模一样:“该你讲故事了”。
00:10。
收音机里的女人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像羽毛擦过耳膜,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现在,轮到你了。林夏。”
林夏猛地把收音机摔在地上,木壳子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电流声戛然而止,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短信像个催命符一样盯着她。她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想开门逃出去,可门把手转了半天,怎么也打不开——她明明记得自己没有反锁。
“你逃不掉的。”收音机突然又响了,女人的声音从摔裂的喇叭里传出来,带着杂音,却更清晰了,“每个听104.7的人,都是故事的主角。上一个女孩,就是因为不肯讲故事,被永远困在了收音机里。现在她的声音还在这木壳子里呢,你听——”
一阵细碎的呜咽声从收音机里传出来,像是有人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微弱的挣扎声。林夏捂住耳朵蹲在地上,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掉,她突然想起旧货市场老板说的话——这收音机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物件,收来的时候没电池,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可她装上电池,它就响了。而且偏偏在午夜十二点,精准地调到了104.7。
“你还有十分钟。”女人的声音又变得平稳,“十分钟后,如果你还没开始讲故事,就会变成下一个‘声音’。故事的主角,会换成明天买走这台收音机的人。”
林夏颤抖着抬起头,看向地上的收音机。摔裂的木壳子缝隙里,似乎有微弱的光在闪,像是有人在里面盯着她。她想起自己刚搬进这栋楼时,房东说过的话:“顶层之前空了好几年,据说以前住过一个女孩,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见了,警察来查了好几次,都没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