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青城下起了百年不遇的暴雪。林墨在值班室里坐立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老杨的电话突然打来,声音急促:“10号匝道出事了!好多司机报警,说路面结冰,看到一群穿蓝工装的人拦车!”
林墨抓起大衣就往外冲。雪幕中,10号匝道已经堵成了长龙,司机们纷纷弃车逃跑,指着前方惊呼。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桩柱周围的路面结满了厚冰,三十一个穿蓝工装的人影站在冰面上,个个都没有脸,手里拖着铁链。
更诡异的是,桩柱开始微微震动,冰面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人在地下敲打着桩柱。周围的车辆瞬间结冰,车窗上布满了手印,像是有无数人在里面挣扎。
“快疏散人群!”林墨对着对讲机大喊,同时试图靠近桩柱。就在这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陈景明正抱着一堆棉衣,跌跌撞撞地往冰面上跑。
“教授,危险!”林墨冲过去拉住他。
陈景明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他们冷,需要暖衣服。当年沈建明用开水浇他们,反而让怨气更重了。只有给他们送暖,才能平息怨气。”
他把棉衣放在冰面上,划亮火柴。就在棉衣点燃的瞬间,桩柱猛地剧烈震动,一根冰棱突然断裂,朝着两人砸来。林墨下意识地推开陈景明,自己却被冰棱擦伤了胳膊。
棉衣被雪花打湿,火苗渐渐熄灭。冰面上的人影开始躁动,铁链拖地的声音越来越响。地面开始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无数只冻得发紫的手从洞里伸出,抓向周围的人。
“完了……”陈景明瘫坐在地上,看着越来越大的黑洞。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铃铛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十几个老人举着灯笼走来,为首的是李老汉,手里捧着三十一个牌位。他们在冰面上围成一圈,把牌位放在地上,每个牌位前都摆了一件新棉衣。
“孩子们,回家了。”李老汉颤抖着点燃棉衣,“当年对不起你们,现在给你们送暖来了。”
火光腾起的瞬间,冰面上的人影突然停住了。那些冻硬的手慢慢缩回洞里,暗红色的冰块开始融化,露出下面发黑的泥土。为首的人影突然跪了下来,身上的蓝工装渐渐变得清晰,胸口还印着模糊的“劳工队”字样。
雪停了,天空泛起鱼肚白。林墨看着恢复平静的路面,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陈景明捡起一块融化的冰碴,发现里面竟裹着半片脚镣,上面刻着“1944”的字样。
李老汉走过来,递给她一串铃铛:“这是当年劳工们偷偷做的,能安神。他们不是恶鬼,只是冷了太久,想找个暖乎的地方。”
三个月后,林墨调离了10号匝道的收费岗。临走前,她最后一次路过那里,看到桩柱上挂了三十一个铜铃铛,风一吹叮当作响,像是有人在轻声道谢。
老杨告诉她,自从那次事件后,10号匝道再也没有发生过怪事。只是每当寒冬来临,桩柱周围的路面会比别处暖一些,连雪都积不住。偶尔有深夜路过的司机说,会看到桩柱旁有三十一个模糊的人影,围着篝火取暖。
陈景明发表了一篇论文,详细记载了当年的劳工惨案,还附上了那块蓝工装布料的照片。他把半片脚镣捐给了博物馆,旁边的说明牌上写着:“每一块土地都记得,那些在寒冬里逝去的灵魂。”
沈建明去世了,临终前嘱咐家人,把他的骨灰撒在10号匝道的桩柱下。他的儿子说,老人去世前,一直对着桩柱的方向念叨:“对不起,暖来晚了……”
林墨偶尔还会想起那些没有脸的人影,想起冰面上的铁链声,想起那些伸出的手。她知道,那些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被时光掩盖在了钢筋水泥之下。
有一次,她在网上看到一张照片,是网友深夜拍的10号匝道。照片里,三十一个铜铃铛在月光下泛着暖光,桩柱旁仿佛有淡淡的篝火,映出模糊的人影。照片的下方,有一条新的留言:“昨晚经过这里,车里突然变暖和了,像是有人在旁边递了杯热水。”
林墨看着照片,突然笑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铃铛,那是李老汉送给她的,冬天握在手里,竟带着一丝暖意。
深夜的青城环城高架,10号匝道的桩柱静静矗立着。三十一个铜铃铛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桩柱旁的泥土里,再也没有冒出过冰冷的冰块,只有几株耐寒的野草,在寒冬里倔强地生长。
偶尔有风吹过,会带来细微的暖意,像是三十一个灵魂在轻声叹息,又像是他们终于找到了归宿,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得到了永恒的温暖。而那些曾经的寒冷与怨恨,早已化作了桩柱旁永不熄灭的暖意,守护着每一个路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