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的收音机再也没自动开过,但林深总会在凌晨三点打开它,播放那首《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声穿过断墙,飘向地下工事,像是在和那些永远年轻的士兵们,做着跨越生死的约定。而那支铜制军号,被放在纪念碑的玻璃罩里,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温暖的光,仿佛还残留着三十多个灵魂的温度。
林深在纪念碑旁栽下第三棵松树时,遇见了个穿褪色校服的女孩。她抱着束野菊花站在碑前,手指反复摩挲着“赵卫国”三个字,眼圈红得像浸了血。“你认识赵排长?”林深递过去瓶水,女孩抬头的瞬间,他突然愣住——那双眼睛,竟和合影里赵卫国的眼神有几分相似。
“他是我爷爷。”女孩声音发颤,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皮盒子,里面装着泛黄的家书。1970年冬的最后一封信上,赵卫国的字迹已经歪歪扭扭:“雪太大,粮快没了,但工事守住了,勿念。”信末画着个小小的军号,和林深手里那支的纹路一模一样。女孩说,奶奶守了一辈子,临终前还在说“你爷爷会回来的,他还等着换防命令”。
那天夜里,林深梦见了赵卫国。还是那身55式军装,只是肩上多了层薄雪,手里攥着封没寄出的信。“麻烦帮我交给丫头,”赵卫国的声音很轻,“告诉她,爷爷没食言,守住了阵地。”林深刚要接信,画面突然碎了,耳边传来军号声,比往常更急促,像是在预警。
第二天清晨,林深发现纪念碑前的雪地上多了串脚印。不是常人的尺码,更像军靴踩出来的,整齐地从防爆门延伸到碑前,在“赵卫国”的名字上方,有个浅浅的军礼印记。他突然想起女孩说的话,赶紧把那封梦里的“信”写下来,连同赵卫国的家书一起,送到了女孩家。女孩捧着信纸哭了很久,说奶奶当年总说,爷爷写信时会在末尾画军号,那是他们俩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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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事在开春后又多了起来。有天夜里,林深被防爆门的撞声惊醒,这次不是闷响,而是带着金属断裂的脆响。他抄起手电冲出去,看见门后的通道里亮起绿光,不是之前的点点微光,而是成片的、像列阵的萤火。更吓人的是,值班室的收音机突然自己响了,这次没播军歌,而是传来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夹杂着模糊的对话:“……塌方……快救……”
林深赶紧联系县武装部,老军官带着工程队赶来时,防爆门已经裂开了道缝。撬开变形的门锁进去,地下通道的右侧墙壁塌了块,露出个狭小的空间,里面蜷缩着三具骸骨,都穿着残破的灰军装,手里还攥着生锈的步枪。工程队清理时,在骸骨旁发现了本日记,纸页已经碳化,只有几行字还能辨认:“1970年12月25日,雪,断粮第10天,小王和小李去寻粮,没回来……我守着他们,等命令……”
老军官捧着日记老泪纵横:“这是三班的三个兵,当年报的是失联,没想到……”林深突然想起梦里赵卫国的话,原来这支部队还有人没“撤离”,他们被困在塌方的角落里,连魂魄都在等救援。当晚,他把三具骸骨葬在纪念碑旁,立了块小石碑,刻着“太行守备排三班战士之墓”。下葬时,风里突然传来军号声,清越悠长,像是在送别。
从那以后,714基地多了个规矩——每月十五的夜里,林深会在防爆门口摆上三碗白酒,一碟花生米,对着通道喊:“三班的弟兄,出来喝口酒,暖和暖和。”有次他喝醉了,趴在桌上迷糊间,看见三个模糊的影子坐在对面,端着酒杯却不喝,只是望着纪念碑的方向。他想递烟,影子却突然消失了,只留下满桌的酒气,和空气中淡淡的枪油味。
那年冬天,太行山遭遇了五十年不遇的暴雪。林深担心纪念碑被积雪压垮,顶着风雪去清理,却发现碑前已经有人扫出了条小路,雪地上的军靴印比往常更清晰,还在碑基旁堆了个小小的雪人防弹洞。他突然想起老徐说的“这地方的兵,不认活人”,可此刻心里却暖得发烫——这些从未真正离开的士兵,连死后都在守护着自己的纪念碑。
开春后,女孩带着奶奶的骨灰来了。她把骨灰撒在纪念碑周围,轻声说:“奶奶,爷爷在这儿,你们终于能团聚了。”林深站在一旁,看见风把骨灰吹向防爆门的方向,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牵引。那天夜里,他听见通道里传来温和的说话声,不是之前的口令,而是像家人间的絮语,夹杂着女孩奶奶年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