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求火证道

三教自然是一等一的学问,但其求道的根本源头,缘起之处在于儒家是观礼崩乐坏,道家是见背离自然,佛门则是无明执着,也就是陷入贪嗔痴之中。

既然三教都明了了为何求道,但求道之法又有不同。儒家是为克己复礼,道门则是心斋坐忘,佛家是破除我执。

“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了闲师太依旧郑重,一字一句道:“以观无我,破我执,是为五蕴非我。古人有言,圣人体无,无又不可以训。儒道两家的学问,便差在这里。”

了闲师太讲完这些,她见玄机子抚须不语,显然是听明白了。

再看那位有学士之称的孟飞元,其人摸着下巴,亦是郑重,可见正在寻辩驳之法。

而最最不争气的却恰好是云山寺的佛门弟子素问,她正瞪大眼睛,摸着小小光头,一脸迷茫无措,好似陷入了无知无解之境。

“素问,你不懂?”了闲师太不因弟子无能而生气,反而轻声引导。

“弟子愚昧。”素问实话实说。

孟渊本想问一问了闲师太扯这么多是啥意思,可人家师太竟不指出自己浅薄无知,反而拿自家弟子来保全客人的颜面,可见确实是得道高僧。

“我的意思是,儒家执着于‘应当怎样’,道家喝问‘本来怎样’,儒道两家所争论的是为‘何为存在’。而我佛家则已超脱,直指‘存在既是苦,而苦可灭’。”了空师太说道。

“弟子明白了。”素问懵懵懂懂的应声。

孟渊也不摸下巴了,因为终于听懂了闲师太的话了。

“如何灭苦?”了闲师太语声缓缓,认真道:“布施、忍耐、般若、照见五蕴皆空。”

深夜寂静,火柴哔哩啪啦,玄机子忽的问道:“师妹,你们佛门讲众生皆苦,那要等众生都脱离苦楚么?”

“慈悲普度。先达之人,引渡后进。”了闲师太缓缓回答。

“师妹这么说,那前几日的大雪如何说?”玄机子盘膝坐在躺椅上,同样郑重,“大雪纷飞,飞鸟难见。无生罗汉可有慈悲?”

玄机子指了指天,接着道:“所谓众生皆苦,大雪满城之时,公子王孙困于火房,不得踏青,不见逍遥,自然称得上‘苦’,外间百姓衣食无着,妻女冻毙,这也是‘苦’。”

素问仔细听着,却有些不太明了,因为了闲师太口中的“苦”,与玄机子道长口中的“苦”不太一样,但就是很有道理。

玄机子接着道:“众生皆苦,但其实众生不是怕苦,只是怕苦的不公平。”

了闲师太不语,素问又茫然起来了。

“是故什么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玄机子摆摆手,道爷身材飞扬,“遇到事别老想着自己的原因,多想想是不是别人的问题!”

玄机子指着孟渊,大声道:“静虚参了半辈子才明白的道理,这小子一朝就想明白了!归根结底,武人可以学儒释道三教的学问,但却不能忘了武人的本分!”

“唉。师兄,静山果然是你的弟子。”了闲师太叹了口气,看向孟渊,说道:“前路漫漫,小友万万珍重。路途艰难,兼且歧路众多,该当小心才是。”

“多谢师太教导。”孟渊抱拳一礼。

“雪消春暖,深夜寂静,腐草中也该有荧光才是。”了闲师太也没有被玄机子辩倒的气馁之情,反而温润之极,“茅屋虽破,却也能当证道之地。”

孟渊也不再多言,当即迈步入了茅屋之中。

房门与窄窗紧闭,孟渊盘膝坐定,无念无想。

心中果然不再有诸般色相异相,而是静谧安然,不见一丝杂乱,反而生起通透之感。

不着急去寻自身之道,孟渊又回想起自己初到松河府城外时的大雪。

彼时为求生计,委身王妃,得了劁猪骟羊的活计,而后机缘巧合,修习武道。

一遍遍,一次次,孟渊想起聂师曾说过何为武人,也听应三小姐和玄机子分说过武人与儒释道之别,后来也还听明月和独孤荧讲述过武人心境,更见识过郄亦生与独孤盛的武人之道。

按着聂师所言,武人之路是奋进之路,是不屈之路,是从不可能中砍出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