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临时分,威岳统帅麾下的破天军如黑色洪流,裹挟着满身血污的万剑山俘虏踏过天剑峰的废墟。
破碎的石阶在铁甲军靴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玄铁残片与断剑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仿佛也在见证这场权力更迭的残酷。
二十万凡军悄然让开通道,铠甲缝隙间露出的目光如淬了毒的箭矢,死死钉在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剑修身上——
这些曾御剑凌空、视凡人为草芥的修真者,此刻被粗粝的铁链捆住灵脉,灰头土脸地踉跄前行。
死寂的空气中,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声苍凉的哼唱,那是西部边陲广为流传的《采薇》曲调。
起初只是零星几个士卒低吟,却如星火燎原般迅速蔓延。
先是近处的方阵加入,紧接着整座峰峦都响起此起彼伏的和声。
破天、斩仙两军,四十万人的歌声层层叠叠,惊起崖边沉睡的玄鹰,震得峰顶经年不化的积雪簌簌坠落,在暮色里扬起细碎的银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苍凉的歌声裹挟着无数离人血泪,诉说着凡人们春耕秋收、离家思乡的平凡岁月。
这歌声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力,却饱含着最坚韧的生命力。
燕无虚跪在满地碎石间,白发被山风吹得凌乱,他怔怔望着那些高唱民谣的凡人面孔——
有人眼角刻着征战的伤疤,有人掌心布满握剑的老茧,每个人眼底都燃烧着炽热的光。
这位曾以"一剑光寒十九州"名震修真界的剑修,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他颤抖着将双手插进泥土,碎石划破掌心,鲜血渗入焦黑的土地,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比战败更可怕的,是这些被他视作蝼蚁的凡人,用最质朴的乡音,彻底击碎了修仙者自以为是的尊严。
那些曾被他们嘲笑为"愚氓"的凡人,用传唱千年的歌谣,筑起了一座比任何护山大阵都坚固的精神长城。
正午的骄阳将天剑峰烤得发烫,碎石缝隙间蒸腾的热浪扭曲着空气。
雄霸缓缓展开那卷《人族同盟书》,陈旧的羊皮表面暗纹流转,当他指尖抚过第一条盟约金纹的刹那,整片天地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卷轴骤然迸发刺目光芒,金纹如活物般游走,在半空勾勒出古老而神秘的符文。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独孤皇城,独孤信正伫立在摘星楼观星台上。
浑天仪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二十八宿铜兽同时昂首,青铜铸造的身躯竟泛起血色光泽。
齿轮疯狂转动,星轨图上的银砂如液态汞般流动,指向天剑峰的方位。
而在地脉深处,西部广袤大地的灵气如汹涌的暗河,顺着四十万凡军脚下以鲜血和玄铁铸就的战阵,浩浩荡荡汇聚而来。
雄霸手中的盟书开始剧烈震颤,温度节节攀升。
眨眼间,盟书竟挣脱束缚,悬浮在半空舒展开来,化作十丈长的光幕。
每一道纹路都流淌着金色的光焰,仿佛将整片天空都纳入其中。
"奉道承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