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当李如松的亲兵闯入军器局时,赵莽正被绑在淬火池边。范永斗的管家狞笑着将烧红的烙铁按向他胸口:"以为懂几本洋书就能翻天?"千钧一发之际,马蹄声由远及近,赵莽望着池水中自己的倒影,恍惚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蜷缩在牢狱角落,而此刻眼中燃烧的,是比淬火钢水更炽热的复仇之火。
"搜!"李如松的佩剑指向仓库。当士兵撬开标着"生漆"的木箱,刺鼻的硫磺味瞬间弥漫整个工坊。赵莽拖着锁链爬向堆积如山的铁料,用牙齿咬开一块,蓝绿色的硫化亚铁结晶在阳光下闪烁,如同恶魔的鳞片。他转头看向面色惨白的管家,嘶哑着嗓子道:"《天工开物》有云,'辨铁先听音,次观色'...你们送来的铁,敲起来像破瓦罐!"
暮色降临时,赵莽站在父亲的坟前。新立的墓碑上,"冤屈昭雪"四个大字被夕阳染成金色。他从怀中掏出半块琉璃片,上面残留的蓝绿色结晶在风中微微发亮。远处军器局传来此起彼伏的锻造声,这一次,铁锤与铁砧碰撞出的,是真正坚不可摧的正义之音。
残响辨奸
万历二十一年春,军器局铸炮工坊的铜铃在风中摇晃,发出细碎的哀鸣。赵莽正用放大镜观察铁锭断面,西洋传教士利玛窦赠予的玻璃镜片下,铁纹如蛛网般蔓延。忽闻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小吏抱着木箱撞开竹帘,额角的汗水滴落在青砖地上。
"赵大人,这是碧蹄馆损毁火炮的第三批残件。"小吏气喘吁吁,木箱在怀中剧烈晃动,箱内碎铁碰撞声清脆得反常,像是瓦片相撞,"李将军特意交代,要查清楚为何新炮比旧炮更容易炸膛。"
赵莽的瞳孔猛地收缩。作为军器局最年轻的监造官,他自幼听着父亲讲述铸炮要诀长大——真正的精铁相撞,声如洪钟,而此刻这声响,分明是掺杂异物的征兆。他想起三年前父亲蒙冤入狱的场景,那批炸膛的火炮,似乎也有着相似的回响。
木箱打开的瞬间,刺鼻的硫磺气息扑面而来。赵莽戴上鹿皮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残片。在铜火盆的映照下,正常炮管残片泛着均匀的铁灰色,而这些新送来的却布满诡异的蓝绿色斑痕,如同霉菌在腐肉上滋生。更令人心惊的是,断面的气孔呈不规则的蜂窝状,与《天工开物》中记载的"纯铁断口如镜面"截然不同。
小主,
"取《五金》篇与《坤舆格致》来。"赵莽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当泛黄的典籍在案头展开,他的手指在"硫入铁则脆"的批注上反复摩挲,又翻开西洋译着中关于金属氧化的章节。烛光摇曳间,中西方的文字在他眼前交织成网——蓝绿色斑痕是硫化亚铁的特征,而异常气孔,正是硫磺燃烧后留下的罪证。
工坊外突然传来喧哗。赵莽掀起布帘,只见范永斗的管家带着几个琉球商人阔步走来,木箱上"生漆"的封条还滴着新鲜的朱砂。他不动声色地捡起地上的铁锥,假装整理废料,却在与商队擦肩而过时,迅速划破其中一个木箱。淡黄色粉末簌簌落在他鞋面上,刺鼻的硫磺味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