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淬火重生
铁火铮鸣
宣府的寒风裹着砂砾拍打着斑驳的砖墙,"徐记铁匠铺"的幌子在风中剧烈摇晃,铁砧上未冷的火星被吹得四散飞溅。赵莽解开包袱,将掺硫铁锭重重砸在案上,铁锭表面细密的气孔在昏黄的油灯光线下宛如虫蛀的伤疤,与父亲遗留的"无硫铁锭"形成刺眼对比。
"就是这个。"徐老师傅颤抖着戴上老花镜,布满老茧的手指抚过铁锭表面,"这些气孔是火山硫燃烧后留下的痕迹。倭人改良的配方,让铁料在熔炼时就开始自毁。"老人转身从墙角木箱里取出一卷泛黄的图纸,"当年徐达将军留下的铸炮秘术里,特意提到过这种'噬心铁'......"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莽瞬间握住铸铁锤,却见小六浑身是雪地撞开门:"赵哥!裴云琅的人封锁了城门,还带着一队锦衣卫!"少年的衣袖被利刃划开,鲜血正顺着指尖滴落。
徐老师傅脸色骤变:"他们动作太快了!赵百户,带着密函从地窖走!"老人说着,用力扳动墙上的烛台。暗门开启的瞬间,一阵阴风吹来,露出蜿蜒向下的石阶。
"不!"赵莽将密函塞进小六怀中,"你带着它去找徐承业将军。我和徐伯留下,这些掺硫铁锭就是最好的证据。"他望向案上父亲遗留的铁锭,想起阿鹤在火海中的笑容,"裴云琅想毁尸灭迹,我偏要让这些'伤疤'说话!"
片刻后,数十名锦衣卫踹开铁匠铺大门。陆锋把玩着火铳,狼头玉佩在腰间晃动:"赵百户,别来无恙啊?私通倭寇,藏匿罪证,该当何罪?"他的目光扫过案上的铁锭,瞳孔微微收缩。
"真正通敌的是你们!"赵莽挥起铸铁锤,锤头带起的劲风将一名锦衣卫的绣春刀荡开,"这些掺硫铁锭,就是你们毒害明军的铁证!"
混战中,徐老师傅突然举起风箱,将滚烫的铁水泼向敌人。火光映亮他布满皱纹的脸,老人嘶吼着:"当年徐达将军在这宣府城头,用的是实心铸铁!可不像你们这些鼠辈,用毒铁害自己人!"
陆锋恼羞成怒,举火铳对准徐老师傅。千钧一发之际,赵莽猛地扑过去,铁铳的轰鸣声响彻铁匠铺。灼热的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的弹痕。
"赵百户,你以为这样就能翻盘?"裴云琅摇着折扇从阴影中走出,翡翠扳指在火光中泛着冷光,"就算你拿到密函,就算你有这些铁锭......"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内里绣着樱花暗纹的中衣,"你知道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淑妃,是哪国进贡的美人吗?"
赵莽的动作顿住。裴云琅的话像一把重锤,敲碎了他最后的幻想。他终于明白,这场阴谋的触手,早已深入朝堂深处。
就在局势陷入僵局时,城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徐承业将军骑着高头大马,率领徐家军破门而入:"陆锋!锦衣卫私自查抄民宅,该当何罪?"老将军手持玄铁长枪,枪尖直指陆锋咽喉。
陆锋脸色铁青,却仍强作镇定:"徐承业,你别以为有先祖的荫庇就能为所欲为......"
"住口!"徐承业挥枪挑落陆锋的火铳,"当年我徐家先祖在这宣府,为的是保家卫国!而你们这些蛀虫,用毒铁害我大明儿郎,该杀!"
混乱中,裴云琅突然掷出烟雾弹。浓烟弥漫间,赵莽感觉腰间一痛,一把淬毒的匕首擦着皮肉划过。他怒吼着挥锤,却只砸中裴云琅的披风。等烟雾散去,那奸商早已趁乱逃走。
战斗结束时,天边泛起鱼肚白。赵莽望着满地狼藉,握紧父亲遗留的铁锭。徐承业将军将密函郑重交给他:"赵百户,明日我们就启程进京。这些证据,足以让圣上看清真相。"
赵莽点头,目光坚定。他知道,前方的道路依然布满荆棘,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会为父亲、为阿鹤、为万千冤魂讨回公道。宣府的寒风依旧呼啸,但铁匠铺里未冷的火星,终将燃起燎原之火。
铸魂破晓
宣府城的暮鼓沉沉落下,"徐记铁匠铺"内油灯昏黄如豆。赵莽扯开包袱,掺硫铁锭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表面细密的气孔在摇曳的光影下宛如溃烂的伤口。他的手指抚过铁锭边缘参差不齐的结晶,三年前父亲被绞死前攥着的半截铁屑突然在记忆里灼痛掌心。
"徐老!您看这个!"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将阿鹤用生命换来的密函展开。泛黄的宣纸上,硫磺配比图旁的樱花暗纹与裴云琅的玉佩如出一辙,而标注的"倭国火山硫提纯法"字样,在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幽蓝。
年过七旬的徐承业从内室转出,玄色长袍沾满铁锈。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按住案上物件——铁锭上的气孔、密函里的配比图,还有他怀中祖传的《火铳谱》,在这一刻竟如齿轮般严丝合缝。当枯瘦的手指抚过谱牒中残缺的空心铸铁图时,浑浊的泪水突然滚落沟壑纵横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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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就是先祖失传的双层铸炮术!"老人的声音激动得发颤,火铳谱的羊皮封面簌簌作响,"永乐年间,徐达公为防火器炸膛,特创'内柔外刚'之法,外层精铁抗爆,内层柔钢导焰!可这图在土木堡之变后就..."他的话语被剧烈的咳嗽打断,指节重重叩击着铁锭,"这些掺硫铁料,就是要让所有火炮变成杀自己人的凶器!"
话音未落,屋顶突然传来瓦片轻响。赵莽本能地抄起铸铁锤,却见小六浑身是血地撞开天窗:"赵哥!裴云琅带着锦衣卫封了城门,说要搜剿'倭寇余孽'!"少年的布衫被利刃划开,怀里还死死护着用油布裹着的铁板——那是徐老师傅拼死重刻的空心铸铁法关键数据。
徐承业猛地推开暗格,取出祖传的玄铁令箭:"从地道走!这令箭可直通宣府总兵府!"老人说着将火铳谱塞进赵莽怀中,"带着这些去京城,记住,要面见..."
"不用躲躲藏藏了。"阴冷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裴云琅摇着折扇踱进铺子,月白长衫一尘不染,身后跟着数十名锦衣卫。他的目光扫过案上证据,嘴角勾起毒蛇般的笑意,"徐老将军,您以为藏着本破书就能翻案?"
陆锋把玩着火铳走上前,狼头玉佩在胸前晃动:"赵莽私通倭寇,徐承业窝藏反贼,这罪名..."他突然抬手,火铳直指徐承业额头,"够诛九族了吧?"
千钧一发之际,赵莽挥锤砸向最近的锦衣卫。铸铁锤与绣春刀相撞的火星中,他瞥见裴云琅袖中滑出的硫磺弹。"小心!"他猛地推开徐承业,爆炸声在身后轰然响起,热浪掀翻了半边屋顶。
浓烟中,徐承业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内里的徐家战铠:"我徐家世代镇守宣府,今日就算死,也要护着忠良!"老人抄起墙角的玄铁长枪,枪缨在火光中如泣血的龙舌。
混战中,赵莽感觉后背一痛,匕首的寒芒擦着肋骨划过。他转身挥锤,却见裴云琅正将火把掷向堆放铁锭的角落。一旦引燃这些掺硫铁料,整个铁匠铺都会化为炼狱。
"住手!"阿鹤的声音突然在记忆中炸响。赵莽红着眼眶扑向火把,滚烫的火焰灼烧着掌心,却死死攥住即将坠落的火折。千钧一发之际,徐老师傅将整桶井水泼下,蒸腾的水雾中,他看见裴云琅的翡翠扳指在火光里闪过冷芒。
"赵莽,你以为拿到秘术就能改变什么?"裴云琅抹去嘴角血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与阿鹤一模一样的樱花刺青,"当今天子最宠爱的淑妃,可是我萨摩藩主的嫡亲妹妹!"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赵莽的动作顿住,手中的铸铁锤重重砸在地上。他终于明白为何阴谋根深蒂固,为何证据总是石沉大海——原来这张网早已笼罩了整个朝堂。
"杀!"陆锋的怒吼撕破寂静。锦衣卫的绣春刀如潮水般涌来,却在这时,城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宣府总兵的军旗在火光中猎猎作响,当第一缕晨曦刺破夜幕时,赵莽握紧怀中的火铳谱,看着裴云琅在乱军之中仓皇后退。
徐承业拄着滴血的长枪,望着天边的朝霞:"走,去京城。"老人的目光落在赵莽怀中的典籍,"先祖的铸炮术,该重见天日了。"
晨风卷起满地狼藉,赵莽弯腰拾起阿鹤遗留的银簪。残损的樱花纹路在朝阳下泛着微光,他将簪子别进衣襟,握紧父亲的铸铁锤。这场铁与火的较量,终将在京城的金銮殿前,迎来真正的终局。
青焰铸魂
宣府城郊的地下熔炉中,焦炭燃烧的噼啪声混着沉重的鼓风节奏。赵莽的粗布衣襟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着后背,蒸腾的热浪将他的面庞灼得通红。熔炉中的火焰轰然窜起,火舌舔舐着穹顶的青砖,将他与徐老师傅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墙上,恍若远古神话中的战神剪影。
赵莽的思绪猛地被拽回沙门岛那噩梦般的清晨。冲天的火光中,阿鹤素白的裙裾被烈焰吞噬,锁链缠住她纤细的手腕时,那道决绝的眼神如同利箭,穿透了他的心脏。还有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抛来的密函,此刻正被妥善藏在他胸口,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嘶——”一声金属脆响打断了他的回忆。徐老师傅拄着龙头拐杖,颤巍巍地凑近,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炽热的光芒:“火候到了!按那密函上的配比,该加硫块了!”老人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布满老茧的手指紧紧攥着阿鹤留下的硫磺改良图纸。
赵莽深吸一口气,抹去额头混着铁屑的汗水,抄起沉重的铁钳。朝鲜火山硫块在他手中泛着淡黄色的幽光,冰冷的触感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沸腾。当硫块被狠狠掷入熔炉的瞬间,整个空间仿佛突然凝固——改良后的铁水先是剧烈翻滚,紧接着迸发奇异的青芒,那光芒如同深海中蛰伏的蛟龙睁开了眼睛,照亮了两人震惊的面庞。
“成了!”徐老师傅老泪纵横,颤抖着抚摸过炉壁,“这青焰...和《火铳谱》中记载的‘蛟龙吐息’一模一样!当年徐达公为铸造无敌火炮,苦苦追寻的不正是这种能抵御硫磺侵蚀的特殊铁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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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地面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赵莽脸色骤变,握紧铁钳挡在熔炉前:“是裴云琅的人!他们果然追来了!”
密室的石门被重重撞开,裴云琅手持折扇,带着数十名黑衣死士鱼贯而入。他的目光落在熔炉中跃动的青焰上,瞳孔骤然收缩:“好个赵莽,居然真让你参透了双层铸炮术!不过...”他冷笑一声,折扇指向赵莽,“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死士们如潮水般涌来,赵莽挥舞铁钳迎战。滚烫的铁水在混战中飞溅,灼伤了他的手臂,鲜血滴落在地,却浇不灭他眼中的怒火。余光瞥见一名死士举刀砍向熔炉,赵莽心急如焚——一旦熔炉被毁,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千钧一发之际,徐老师傅突然抄起一旁的风箱,将滚烫的铁砂泼向敌人。老人嘶吼着:“我徐家世代为大明铸炮,今日就算死,也要护着这希望之火!”然而,他毕竟年事已高,一名死士趁机挥刀刺向他的后背。
“徐老!”赵莽肝胆俱裂,奋力掷出铁钳。铁钳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击中死士手腕,救下徐老师傅一命。但这也让他露出破绽,裴云琅抓住机会,甩出暗藏的锁链缠住他的脖颈。
“赵莽,你输了。”裴云琅狞笑着收紧锁链,“看着吧,等这熔炉被毁掉,你和你父亲一样,都将成为历史的尘埃!”
就在这时,熔炉中的青焰突然暴涨,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危机。赵莽看着那熟悉的光芒,阿鹤在火海中的笑容再次浮现眼前。不知从哪来的力量,他猛地挣脱锁链,冲向熔炉。裴云琅大惊失色,想要阻拦,却被暴涨的青焰逼退。
赵莽双手探入熔炉,在常人难以忍受的高温中,硬生生捧出一块泛着青芒的铁锭。炽热的温度瞬间灼穿了他的手掌,鲜血渗入铁锭,却让那青芒愈发耀眼。他怒吼着将铁锭掷向裴云琅,巨大的冲击力将对方撞飞出去。
“撤!”裴云琅捂着胸口,狼狈地爬起来,“赵莽,你别以为这就完了!京城等着你的,是更可怕的陷阱!”
看着敌人远去的背影,赵莽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徐老师傅颤抖着为他包扎伤口,望向熔炉中依然跃动的青焰:“孩子,你做到了...带着这改良之法去京城,让那些奸贼知道,正义的怒火,是永远无法被扑灭的!”
赵莽握紧拳头,掌心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疼痛,却比不上心中燃起的熊熊烈焰。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前方等待他的,是更加凶险的朝堂斗争。但只要这青焰不灭,只要阿鹤的信念还在,他就会一直走下去,直到阴谋彻底粉碎,直到真相大白于天下。
淬魂之战
"快!准备水淬!"徐老的吼声如惊雷炸响,震得熔炉旁的铁砂簌簌作响。赵莽猛然回神,掌心的冷汗混着铁屑,在父亲遗留的铸铁锤上凝成暗红的痂。眼前通红的炮管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表面细密的气孔吞吐着硫磺燃烧的幽蓝,像极了阿鹤最后被火焰吞噬时,樱花刺青在皮肤上扭曲的模样。
淬火池的青白色雾气突然翻涌,仿佛地底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赵莽抄起浸透冷水的麻绳,与三名工匠同时发力。当滚烫的炮管轰然浸入池水的刹那,水面腾起遮天蔽日的白雾,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池底沉淀的铁渣被气浪掀起,在雾中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记忆如沸腾的铁水般翻涌。赵莽握紧铸铁锤,看着池面泛起的青白色涟漪——千羽在地道里塞给他图纸时,染血的指尖将图纸边缘晕成暗红;金素妍在军器局废墟中甩出银簪,寒光划破裴云琅的面颊;还有父亲被斩时,脖颈的鲜血溅在铁锭上,凝成永不褪色的锈斑。这些用生命铸就的记忆,此刻都化作熔炉中跳动的火焰,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成了!"徐老的欢呼穿透白雾。老人颤抖着抚摸炮管表面细密的龟裂纹路,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双层铸体没有崩裂,硫磺侵蚀被彻底隔绝!赵百户,你父亲的空心铸铁法...真的成了!"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传来剧烈震动。密室石门轰然炸裂,裴云琅带着数十名倭刀武士闯了进来。他的月白长衫沾满海盐,翡翠扳指在火光中折射出阴鸷的光:"好个徐达后人,居然真让你们复刻了永乐年间的铸炮秘术!"他抬手示意,武士们立刻将淬火池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