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残阳如血,以一种近乎悲壮的瑰丽,泼洒在汉中城外连绵起伏的苍茫群山之上。
天际的云霞被点燃,翻涌着金红与暗紫交织的烈焰,仿佛上天也在为即将发生的一切,献上最浓墨重彩的布景。
骑兵大营那宽阔得望不到边际的检阅场上,三千名最精锐的骑士已然集结完毕。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这片即将见证历史的土地。
但这寂静,与一个月前那充满了隔阂、躁动与隐隐对峙的压抑截然不同。
此刻的静,是一种被钢铁般的纪律、被熔铸一体的意志、被共同的目标千锤百炼后,所形成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它厚重如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观礼者的心头,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三千人,三千匹战马,此刻仿佛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融合成了一尊沉默的、正在假寐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匍匐在苍茫暮色之下。
它收敛了爪牙,压抑着呼吸,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凶戾与力量,却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随时可能喷薄而出,毁灭一切。
队列,横平竖直,如同用最精确的矩尺丈量过,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是一条条笔直的、无可挑剔的线条。
每一个士兵,无论他曾经是来自风沙粗粝的西凉,还是来自水网纵横的江东,此刻都身着统一制式的玄黑色新甲。
这崭新的甲胄,甲片层叠紧密,在如血残阳的映照下,反射出的不再是耀眼的亮光,而是一种幽暗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冰冷刺骨的寒芒。
肩甲、护心镜这些关键部位,更是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天际最后的辉煌,却又奇异地不带一丝暖意,只有金属本身的冷酷与坚硬。
每个人的脸上,都再也找不到初入军营时的桀骜不驯,或是因剧变而产生的迷茫不安。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非人般的严酷训练、被汗水与血水反复浸泡、被共同的荣誉与耻辱彻底打磨后,所形成的、近乎麻木的坚毅与冷漠。
他们的眼神,如同他们身上的甲胄一般,幽深,冰冷,锐利,仿佛已经见惯了生死,磨灭了情感,只剩下对命令的绝对服从,以及对胜利的纯粹渴望。
我和马超,并肩屹立在巍峨的点将高台之上。
猎猎的晚风,吹动着我身后的披风,也吹动着他那标志性的猩红征袍。
我的身后,孙尚香亲自捧着一个紫檀木制成的、狭长而沉重的锦盒。
她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标枪,但那双平日里灵动飞扬的凤目中,此刻却难掩激动与深深的震撼。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台下这支沉默的军队,蕴含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我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气息和淡淡铁锈味的空气,仿佛要将这黄昏的悲壮与力量一同吸入肺腑。
随即,我向前稳稳地踏出一步,来到了高台的最边缘。
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缓缓地、极具分量地扫过台下那三千张面孔。
他们年轻或沧桑,眉宇间刻着不同的风霜,但此刻,他们的眼神却奇异地统一了
——那是狼群等待头狼命令时的专注,是利刃等待出鞘时的沉寂。
“将士们!”
我的声音并不算特别洪亮,没有刻意地嘶吼,但在那极致到令人窒息的安静中,却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清晰地、带着回音,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直抵心灵深处。
“一个月前,就在此地,我站在这里,赐予了你们一个名字——‘玄甲铁骑’!”
我的声音顿了顿,让“玄甲铁骑”这四个字,在寂静中沉淀。
“这个名字,承载着荣耀,更承载着责任与牺牲!
这一个月,我看到了你们的汗水,听到了你们的呐喊,也感受到了你们脱胎换骨的痛苦与新生!
你们,没有辜负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