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神魂即将崩溃的边缘,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熟悉的暖意,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粒星火,顽强地在他冰冷的识海中亮起。
是烬天剑。
那柄断剑,此刻斜斜地插在他身旁焦黑的岩石中,离他按在母印上的手不过咫尺。古朴残破的剑身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彻底解体。然而,就在剑锷与剑脊的交界处,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银白色纹路,正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转。那是白璃的残魂,是她在归墟深处燃烧龙魂封印裂隙后,最后一点依附于剑中的印记。
此刻,这缕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印记,正传递出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它轻柔地包裹着凌烬濒临溃散的神魂,像母亲安抚着受惊的孩子,又像黑暗中无声的陪伴,带着海潮般的温柔与蛟族公主特有的那份傲娇的倔强。
‘凌烬……撑住……’
没有具体的语言,只有一道纯粹而坚定的意念,如同最清澈的溪流,冲刷着凌烬识海中的污浊与剧痛。这股暖意,成了他锚定自我、对抗内外重压的唯一支点。
他深深吸了一口灼热污浊、饱含死亡尘埃的空气,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凌烬的目光重新聚焦,越过焦土,越过死寂的熔岩河,死死盯住那悬浮于昆仑断柱上方、正疯狂吞噬着万灵哀嚎与溃散灵气的巨大漩涡。
那旋涡,便是天道意志降临的通道!
旋涡中心,原本混沌翻滚的灰暗气流,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内塌陷、凝聚。一股超越想象、凌驾于万物法则之上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万古的洪荒巨兽,正缓缓睁开它冰冷的眼眸。整个昆仑废墟的空间,在这意志的压迫下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黑色裂痕如同瘟疫般在虚空中蔓延、扩散。
来了!
凌烬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全身每一块尚未石化的肌肉都瞬间绷紧,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沉的战栗感攫住了他,那是蝼蚁面对倾天巨浪时的渺小与绝望。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他识海中那点由白璃残魂守护的星火,猛地一跳!
“吼——!!!”
“嗷呜——!!!”
“唳——!!!”
“昂——!!!”
四声震天撼地的咆哮,撕裂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从崩塌世界的四个角落轰然爆发!
东方天际,青光炸裂!垂死的青龙挣脱了缠绕在断角上的归墟枷锁。它庞大的龙躯伤痕累累,坚硬的龙鳞大片剥落,露出底下被磁砂海跪俑空洞眼窝所取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那些眼窝中早已熄灭的麻木与绝望,此刻却被一种更纯粹的、燃烧生命本源换来的悲壮战意所点燃!它断角处流淌的不再是龙血,而是浓缩了十万跪俑最后祈愿的青色光焰,如同逆流的星河,托举着它伤痕累累的残躯,化作一道毁天灭地的青色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向那正在成型的旋涡!
西方,煞气冲霄!白骨战场中,残缺的白虎猛地人立而起。它仅存的半颗头颅发出无声的咆哮,断裂的利爪深深刺入焦土。每一次踏地,埋骨地下、沾染着无数英烈未干热血的燧火断刃残戈便发出凄厉的嗡鸣,应和着它的战意。猩红的煞气如同实质的鲜血,从它破碎的躯壳中狂涌而出,在它身后凝聚成一面由无数残破兵器组成的血色旌旗!旌旗所指,便是那吞噬万灵的旋涡!白虎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赤红闪电,带着滔天的兵戈杀伐之气,悍然扑击!
南方,烈火焚天!焦土之上,朱雀昂首长鸣,声裂金石。它华丽的火羽早已黯淡,许多地方甚至粘附着燧火先民泣血的脸庞虚影。它每一次振翅,洒落的已非祥瑞星辉,而是滚烫的、饱含血泪与不屈意志的赤红火雨!这些火雨在它周围盘旋、凝聚,最终化作一件由亿万张悲泣面孔编织成的火焰战衣!朱雀引颈高歌,声音中蕴含着焚尽八荒的决绝,拖着长长的、点燃了半边天空的赤色尾焰,如同浴火涅盘的复仇之凰,冲向那代表最终毁灭的源头!
北方,重压如山!无音碑的残骸在深沉的玄光中浮起,玄武庞大的身躯破开沸腾的岩浆之海。
龟甲上厚重的神魔血垢与无音碑裂缝中渗出的蒲公英绒絮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诡异而悲凉的图景。
就在这神魂即将崩溃的边缘,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熟悉的暖意,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粒星火,顽强地在他冰冷的识海中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