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县的梧桐叶刚染上秋意,刘邦正蹲在泗水亭口啃饼,忽闻马蹄声碎。七八个皂隶举着"避障"木牌闯过市集,领头者甩着公鸭嗓高喊:"刘季接旨!"路边摊贩吓得纷纷收摊,刘邦却抹了把嘴,冲卖酒的王媪挤眼:"早前打赌说要请客,看来这顿酒钱省不下了。"
宣旨的谒者踏进酒肆时,刘邦正翘着腿跟萧何对饮。竹简展开的刹那,酒肆里的食客全把脖子伸得老长——自李岩推行"黔首可听旨"新规,这等热闹可是头一遭。"泗水亭长刘邦,治民有方,着即擢升沛县县丞,入太学修律令三月......"谒者话音未落,邻桌的老学究拍案而起:"荒唐!区区亭长怎配与士大夫并列?"
刘邦啃着饼慢悠悠起身,袖口滑出张皱巴巴的《郡县考成法》:"老先儿,某虽粗通文墨,却知这考成条例里只论功绩不论出身。上月咱治下盗案减了七成,您老在县学教的《诗》《书》,可曾让百姓少挨偷?"满座哄笑中,老学究拂袖而去,刘邦却瞥见谒者袖中露出的半幅朱批——"市井智慧,可破陈规",那字迹竟与章台宫密旨上的御笔如出一辙。
三日后,刘邦背着破竹箱走进沛县县衙。后院传来争吵声,他绕过照壁,正见县尉曹参与钱粮掾史扭打在一起,算盘珠滚了满地。"新来的县丞?"曹参抹着嘴角血痕,腰间佩刀已出鞘三寸,"正好评评理,这老狗竟敢私吞三成赈灾粮!"那掾史却冷笑道:"库房账册清清楚楚,你有何凭证?"
刘邦蹲下身拨弄算盘珠,忽然抓起一把糙米凑近鼻尖:"这米有霉味,该是去年陈粮。可赈灾文牒上写的是'新粟万石'。"他指尖敲了敲账册,"且不说字迹前后不一,单这'万'字的勾笔......"他蘸着酒在案上画了个"万","上月郡里发的新文牒,'万'字末笔要带钩,你这账册却是直笔,分明是前年旧册改的!"
掾史脸色骤变。刘邦趁热打铁:"按《秦律·仓律》,虚增粮数者,笞五十;盗卖赈灾粮者,斩立决。你是要尝尝廷杖滋味,还是想跟某去见郡监御史?"话音未落,后堂突然传来咳嗽声,县令王凌扶着拐杖走出,目光在刘邦腰间的新铜印上打转——那是李岩特赐的"治县能臣"印,比寻常县丞印玺多出一道麦穗纹。
"刘县丞初来乍到,不妨先熟悉公务。"王凌的语气带着试探,袖口却不经意间碰翻了桌上的茶盏。刘邦眼疾手快接住茶盏,却在触到杯底时心中一凛——那上面刻着个极小的"嬴"字,正是咸阳旧贵族的暗记。
入夜,刘邦躺在县衙偏房,听着窗外虫鸣,忽然摸到枕头下有硬物。抽出来竟是半卷竹简,《秦律·职制篇》里"贪腐连坐"的段落被朱砂圈了又圈,空白处还有行小字:"查账先查仓,问案先问仆"。他猛地坐起,望向窗外明月——这字迹分明是数月前在酒肆遇见的玄衣男子所书,当时那人塞给他的草鞋里,也曾藏着类似的"指点"。
次日卯时,刘邦带着曹参突袭粮仓。守仓小吏慌忙阻拦,却被他一把推开:"陛下新颁《仓储巡检法》,县丞有权随时盘库。你若再拦,便是同谋!"掀开粮囤时,众人皆倒吸冷气——上层是新粟,下层竟全是沙石。刘邦捏起把沙土,里面还混着去年的陈谷壳,转头对脸色煞白的小吏笑道:"某前日梦见仓神托梦,说这里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想竟成真了。"
消息传到咸阳,李岩正在看百工署新制的"铜制记账算盘"。赵高捧着密报轻笑:"这刘邦倒聪明,竟借'仓神托梦'之名查案,既合黔首迷信,又不落官威。"李岩拨弄着算盘珠子,想起市井间流传的"刘季斩蛇"童谣,忽然道:"传旨给沛县县令,三日后朕要微服巡视。"赵高一愣,须知陛下近日因时空裂隙频发,已极少出宫。
三日后,沛县集市突然来了个卖唱的胡商。刘邦正在调解耕牛纠纷,忽闻人群中有人用楚调唱道:"陛下耳目遍天下,郡县小吏莫藏奸"。他循声望去,见那胡商腰间挂着个银质齿轮坠子——正是百工署工匠的标志。未及细想,县尉曹参匆匆来报:"郡里派来的监粮官到了,点名要你陪同查仓。"
粮仓内,监粮官趾高气扬地踢开囤底浮粟:"刘县丞,这仓里的粮食可够数?"刘邦抱臂冷笑:"自然够数,只不过......"他突然命人抬来十具丈量木斗,"前日某让人筛出了沙石,共是三千二百石。按《考成法》,监守自盗者除追赃外,还要按损耗十倍罚俸。大人要不先称称自己的俸禄够不够?"
监粮官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忽闻仓外马蹄声疾。李岩在赵高陪同下掀帘而入,靴底碾碎几粒混在粟米中的沙石:"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赈灾粮里掺沙子。"监粮官扑通跪下,额角磕出血来:"陛下明鉴!此事乃县令王凌指使......"话未说完,粮仓后墙突然坍塌,几十个装满铜钱的木箱滚了出来,箱盖上"嬴氏私产"的火漆印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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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望着李岩眼底的冷光,忽然想起市井间流传的"皇帝有千里眼"之说。原来陛下早已派暗桩潜入沛县,那半卷《秦律》、胡商的歌谣、甚至仓中沙石的数量,都是陛下布下的局。他单膝跪地时,指尖触到粮仓地砖的缝隙——那里竟刻着个极小的"岩"字,与他草鞋里的竹简暗号如出一辙。
"刘县丞临场应变,可堪大用。"李岩接过赵高递来的紫绶,亲自系在刘邦腰间,"太学的律令课,准你免修三月。即日起,兼领沛县监御史之职。"周围吏员倒吸冷气,要知道监御史乃中央直派,向来由贵族担任,如今竟落在一个市井出身的亭长身上。
暮色四合时,刘邦送李岩出县衙。路过照壁时,陛下当年题的"大丈夫当如是也"已被新漆覆盖,换成了"功不欺民"四个大字。李岩驻足凝视,忽然道:"知道为何擢你为县丞?"刘邦挠头:"因某断案公道?"
"因你懂百姓心思。"李岩望向远处炊烟,"市井之中藏着大秦的根脉,能让泥腿子信服的官,才是好官。"他从袖中摸出枚青铜齿轮,塞进刘邦掌心,"此物可直通百工署,若需器械或匠人,凭此牌调用。"齿轮边缘刻着细小的"岩"字,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是夜,刘邦在灯下摩挲着齿轮牌,忽闻窗外有人轻笑。推窗望去,只见胡商打扮的赵高骑在墙头,抛着枚竹简笑道:"陛下赐你《治县三十六策》,先看第五卷'粮秣篇'。"竹简展开时,第一页赫然画着改良版的粮仓通风图,落款处印着"织履人"三字——正是当年酒肆中那神秘顾客的笔迹。
沛县的秋夜渐凉,刘邦却觉得浑身发热。他摸出腰间新挂的齿轮牌,想起李岩临走前说的"棋盘已活,待你落子",忽然咧嘴一笑。窗外,银河横贯天际,有流星划过,宛如当年那人腰间玉佩的碎光。而在咸阳章台宫,李岩望着舆图上沛县的位置,用朱砂笔圈了又圈——这里将是大秦新制度的又一个支点,正如棋盘上的"活眼",终将盘活整个天下。
沛县的梧桐叶刚染上秋意,刘邦正蹲在泗水亭口啃饼,忽闻马蹄声碎。七八个皂隶举着"避障"木牌闯过市集,领头者甩着公鸭嗓高喊:"刘季接旨!"路边摊贩吓得纷纷收摊,刘邦却抹了把嘴,冲卖酒的王媪挤眼:"早前打赌说要请客,看来这顿酒钱省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