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身后传来窸窣响动。林渊转身,看见那个断了左臂的士兵正用牙齿和膝盖配合着,试图点燃一堆湿柴。火星几次熄灭,士兵却固执地重复着动作,额头的汗珠滴在枯枝上,洇出深色的印记。林渊正要上前帮忙,却见士兵忽然摸出个小布包,里面竟是些晒干的艾草。"以前在兵营里学的。"士兵抬头,火光终于在他眼中亮起,"再湿的木头,也怕有心人。"
火焰腾起的那一刻,林渊忽然想起今早翻地时看见的蚯蚓。它们在黑暗的泥土里沉默了整个永夜,却在第一缕阳光来临时,重新开始耕耘希望。就像此刻围坐在火边的众人,每个人都带着战争的伤痕,却又都在努力把火种传给下一个人。
夜风送来远处营地的灯火,明明灭灭如呼吸。林渊将短刀插入腰间,花环藤条蹭过掌心的茧。他知道,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又会有新的土地被开垦,新的帐篷被搭建,新的歌谣被传唱。而他不再是那个独自在永夜中举剑的人——因为每个擦燃火种的瞬间,都是千万人共同写下的,永不熄灭的传奇。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队伍再次启程。林渊走在最前方,靴底碾碎了草叶上的露水。他不知道下一段路还有多少荆棘,但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整齐而坚定,听见有人在低声背诵老铸剑师教的剑诀,更听见某个孩童用稚嫩的声音问:"天亮了吗?"
"快了。"断臂的士兵笑着回答,同时把自己的披风又往孩童身上紧了紧,"你瞧,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在离光更近一点。"
这句话像一颗种子,落在林渊心间。他忽然伸手摘下路边的松果,剥开鳞片,将里面的松子悄悄埋进土里。或许来年春天,这里会冒出新芽,再后来,会长成遮风挡雨的大树。就像他们正在重建的世界,每一粒埋下的种子,每一盏点燃的灯火,每一双握在一起的手,都是在为永恒的春天奠基。
东方既白时,队伍终于望见了雪山下的炊烟。林渊转身,看着身后的人们——少年肩头的婴儿正在熟睡,断臂士兵用木棍挑着快要熄灭的火把,有人背着装满野菜的竹筐,有人兜里揣着刚发芽的麦粒。他们的影子被朝阳拉得很长,却又分明笼罩在金色的光晕里,像一幅会行走的画,画里每一笔都是劫后余生的勇气,都是向光而生的决心。
他摸了摸胸前的守光者徽章,忽然觉得这枚象征使命的金属不再冰冷。它此刻贴着他的心跳,吸收着体温,就像营地中那些正在变暖的铁器,正在生长的麦苗,正在愈合的伤口。原来真正的守护,从来不是独自举剑对抗黑暗,而是学会和千万人一起,把火种种进每一寸土地,让光明在人间生根发芽,长成永不倒坍的城墙。
"前进吧。"林渊轻声说,声音被晨风吹散,落在每个人耳中。队伍继续前行,脚步声惊起了几只山雀,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霞光漫天的天空,翅膀上沾着的露水,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如同撒向人间的火种,明明灭灭,却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