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个心中装满了正义和理想的少年,来到恶龙的巢穴,找到恶龙,并用宝剑杀死了恶龙。少年坐在恶龙的尸体上,看着龙穴里一地的金银财宝,最终他的头上长出了犄角,背后长出了翅膀,少年向欲望屈服了,他也变成了恶龙。
这是一个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故事,幼时的黄巢曾经说,假使有一天他成为了掌管天地四季的神灵,他一定要让他菊花和桃花同时在春天盛开,让百姓和士族一样能吃饱穿暖,“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青年的黄巢学富五车,立志要投身科举、为百姓请命,为大唐社稷履职尽力;刚揭竿而起时的黄巢也想要劫富济贫,为黎民百姓谋生存。但是面对欲望,黄巢屈服了,忘记了初衷,他屠杀全国人口八百万,其中大部分是百姓,他最终也成了恶龙。
黄巢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清除一个阶层最有效、最朴素的手段就是“肉身消灭”的物理超度。黄巢基本把所有士族杀了个遍,连带着他们的家业、地位也一并摧毁,祸害中国几百年之久的门阀士族终于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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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世间再无士族,封建皇权进入了一个新时代。
赵匡胤深知,没有士族羁绊的皇权政治多么来之不易,那是尸山血海换来的,而宋朝再也不能去培养出新的士族集团。人性是自私的,全靠官僚系统的自我选拔,必然会形成彻底固化的利益集团。只有公平公正的科举,让平民子弟能有跨越阶层的机会,不断地去冲击原有的官僚集团和利益群体,才能彻底让士族失去生长发育的土壤。
在报考条件上,宋朝科举的参考门槛大大降低。赵匡胤不光废除科举“公荐”,而且鼓励贫苦人家子弟读书考试,给来京赶考的贫困学子提供食宿。
宋史记载,到了宋神宗时期,太学贫困学生可每月领取三百文补助,多的时候达到一千文。按照买大米的购买力来算,这相当于现在的600到2000块钱,这在那时候已经不算少了,足够一个太学生吃饱吃好。
在考试内容上,相较于唐朝的主要考察死记硬背和辞藻华丽,赵匡胤和他的继任者们做了相当大的革新,主要追求实用。在后来的范仲淹、富弼的“庆历新政”中,将原来的注重诗赋改为策论,重点考查学生的调查研究能力、解决问题能力。
王安石变法中,直接废除死记硬背的明经科,主考经义和策问,重点考察政治鉴别能力、依法行政能力;同时设置明法科,主考法律和断案。
史学家们常说的“宋朝出名臣”,可不是一句空话,范仲淹、富弼、包拯、王安石、章惇等治世之能臣不可胜数,而这与宋朝求真务实的科举培养是分不开的。
在考试形式上,赵匡胤把宋朝科举分成三个阶段。最初的是“州试”,每三年的秋天举办一次,所以州试又被叫作秋闱。秋闱的通过率相当低,例如1106年有8万人参加秋闱,只有2334人通过,通过率仅为3%;1090年福州3000人应考,最终只有40人通过,意味着每75个应考者中只有一人获得功名。
通过秋闱的人就获得了“举人”的身份,这就算跨越阶层步入乡绅了,大家会喊你叫作“举人老爷”。这时候,周围的人会非常尊重你,以前看不起你这个穷酸书生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会开始巴结你,从前欺负你的地痞无赖会吓得跪在你面前瑟瑟发抖。因为此时你不光被免除了徭役和丁役,而且最重要的是拥有了一个重要身份“官身”,你要是实在通不过下一轮的考试,在到了一定年龄后,就可以选择参加宋朝一种特殊的科举——“特奏名”考试,拿一个“同进士出身”,达成获取功名的愿望。
第二个阶段叫作“省试”,一般在开春进行,所以又被称作春闱。春闱每三年举行一次,录取率更低,例如1002年,名举人参加省试,只有219人被赐予进士功名,录取率仅为1.5%。考虑到州试的录取率,所有考生最终进士及第的概率不足千分之一,这比咱们现在高考考进顶尖学府还要困难。
通过春闱的人就到了最后一步“殿试”。殿试是由天子亲自主考的,各类考生将在大殿之上面见皇帝。所以最后被选中的人,也被叫作天子门生。
试想一下,这些书生平时也见不到什么官,顶多能见得上家乡的保正、里正啥的;突然受到皇帝接见,那叫一个“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感谢“皇恩浩荡”。史书记载,殿试中“感激涕零者常有之”,殿试这种形式极大增强了君臣关系,是有利于君主集权的。
在批卷流程上,力求严格公平。赵匡胤亲自审定了整个流程:弥封试卷后,将试卷交给专人进行誊写,再把试卷交给初考官进行审核;初考官审核完后,再由覆考官再进行审核。其流程非常繁复,以确保考生信息不会泄露。
又历经后面几任皇帝的多次修改,宋朝科举的各项制度越来越完善,试卷糊名、封闭出题人、亲属考官回避等这些制度首次出现在科举中,即便现代的公务员招考和遴选考试中,也能窥见宋代科举的影子。
严格的科举制度,对防止作弊的成效还是非常显着的。有宋一朝,官宦子弟的登科率只有两成多,远低于唐朝时期的九成;这个数据就很能说明问题,说明有关系有人脉的人,已经找不到空子可钻了。
自赵匡胤改革起,民间兴学之风渐盛,各地书馆书院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教育的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
时间来到了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应天府书院的朗朗晨读声惊飞了栖息的鹳鸟,这座由民间集资兴建的书院,讲堂横梁上悬挂着一幅“天下同文”的匾额。这四个字正是赵匡胤教育革命的精髓:让知识的火种突破士族庄园的高墙,在布衣芒履的市井巷陌间淬炼文明之光。
最富戏剧性的场景出现在宋仁宗庆历四年的眉州。当苏洵带着苏轼、苏辙赴京赶考时,他们的行囊里除了笔墨,还有三把川西特制的油纸伞。伞面用《论语》残页裱糊,苏老泉说:"此去若落第,便以圣贤文章遮风挡雨。"这种将经典融入日常的巧思,正是科举重塑的文化生态——知识不再是士族垄断的装饰品,而是寒门学子的生存利器。
小主,
当南宋朱熹在白鹿洞书院讲授"格物致知"时,他身后的屏风画着《科举流变图》:从汉代的察举孝廉,到魏晋的九品中正,最终定格在宋代的糊名殿试。这幅图卷的留白处,有陆九渊的题跋:"千年铁幕裂,文明始涅盘。"这场静悄悄的革命,不仅改变了官员的出身结构,更重塑了整个民族的精神基因——"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不再只是传说,而是渗透到市井巷陌的生命体验。
光绪三十一年的贡院拆毁现场,工人们从地基中挖出宋代"糊名法"的铜匣。就是这个装满蜡封竹签的装置,曾决定过苏轼、王安石等无数寒士的命运。
今天的考场上,当电子监控仪扫过密封试卷时,历史的回响愈发铿锵——赵匡胤们与士族的博弈,本质上是对知识分配权的争夺。这场持续千年的改革从未真正结束,只不过战场上的伎俩已从九品中正变成了"科研代际传承"(如教授父亲帮助子女在竞赛上拿奖、在期刊上发表论文),从“通榜荐举”的笔墨游戏转向了"特殊通道"(特长加分、单招录取)。
当我们为教育公平振臂高呼时,或许该记得那个在开封城头砸碎九品碑的帝王:真正的改革不在程序上的所谓表面正义,而在于通过制度的不断更迭,来构建让“董小姐们与小镇做题家公平比武”的规则舞台——无论是文化较量,还是手术刀下的专业竞争,进而才能保持阶层的流动性。
当某外卖平台骑手通过"在线大学"考取律师资格,当某山区女孩通过卫星课堂走进麻省理工,我们便在这些微光中看见,那场始于开封科举改革的文明突围,仍在历史的甬道中投下闪亮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