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时候激情四溢,额角青筋暴起,手中的象牙笏板几乎要被捏碎,“须发戟张,声若洪钟”,等他骂半天累了,转眼再一看皇帝,发现人家还是风轻云淡的毫无波澜。鎏金藻井下,少年天子的面容隐在十二旒冠冕的阴影里,连睫毛都未颤动分毫。
就这样,在一次次的试探和无果的反馈后,旧党们在茫然中居然慢慢适应了,他们甚至自欺欺人地以为日子可以一直一直就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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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就是在这样风轻云淡的沉默中,赵煦悄悄谋划着一切,他先是不动声色地控制了京城守卫的军队和皇城司,然后又选定了两个“狠人”,逐渐布局开了一场北宋年间最大规模的整风肃反运动。
第一个人叫张商英,一个着名狠人,外号"御史台獬豸"。他本来做的只是个通州主簿的四川地方官,虽然官小但脾气相当大,不论你是多大的官,只要他看着做得不对,就敢往死里怼,让整个四川官场都对他发怵。如果正常发展的话,他可能一辈子就只是在地方蹉跎,但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牛脾气让他崭露了头角。
在神宗熙宁年间的时候,新党大佬章惇奉命视察四川,是查完了账目查业务,查了教育查税收,“冷面章”大人冷着脸一路碾压过四川官场,把各州各府的人都挨个收拾了遍。终于大家受不了了,四川高层一致决定——关门,放张商英。
两个脾气都冲上天的人就是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况下见了面,那一天,张商英大大咧咧晃晃悠悠就来了,没有向章惇这个中央大员行礼,直接就口若悬河地干了起来。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那个口才了得、号称能舌战群雄的章惇居然在嘴仗上输了。
输了的章惇反而很高兴,当场连翘大拇指,说你张商英在四川太屈才了,我来推荐你去见王安石——两个同样锋利的灵魂就这样在剑门秋风中碰撞,竟撞出个"以怼会友"的千古奇谈。
结果王安石见了张商英以后也是非常喜欢,是大为重用,自此张商英进入了中央,成为新党中的一员。
张商英是最坚定的新党,他带着顽强的信念,敢于直面任何权贵,曾多次当面和大佬吕公着大吵大闹;在司马光宣称“以母改子”时,他也是第一个公开反对的人,司马光气得讥其"蜀犬吠日",他当场反唇:"若日中有黑子,犬吠岂非忠谏?"气得旧党元老们集体犯了头风。
那一天,赵煦亲自接见了他,推心置腹地聊了很久。"臣闻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张商英开口便是惊人之语,"然雷霆不劈朽木,雨露不泽稗草。"年轻的皇帝在御案后微微倾身,看着这个不羁狂生,突然觉得殿内沉水香的烟气都凌厉了几分。
皇帝当场任命他当了左司谏,并且把神圣的首攻旧党重任无比郑重地交给了他,而“狠人”张商英就在政局的这一片万籁俱寂中发出了针对旧党的封喉一击。
他连夜调动皇城司紧急查封了中央各部门的档案库,组织严密审查近十年来的全部公文和所有来往信件,查看官员们以往是何行径、有何言论、有没有参与旧党、有没有整治新党,一有结果立即撤职查办。
这招太狠了,皇帝一下子就掌握到了旧党的所有信息,戳到了命门上,旧党上上下下所有党羽都是谁、都在哪、相互关系如何再也无处遁形。另外,这一次也铲出来了很多官油子、官混子,对这些人来说,所谓当官就是为了利益,上面你王安石出政策,我有对策,上面再换了高滔滔、司马光,那我就立马改换门庭效忠旧党。
不仅如此,北宋首开这次整风肃反运动更重要的作用是威慑将来,这样迅猛狠辣的“特务活动”方式,让很多人为之胆寒,不敢再有阳奉阴违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