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淬了毒的银针,扎在裴厌裸露的脖颈上。他蹲在醉仙楼飞檐的阴影里,看着目标走进胭脂铺子——正是三更梆子响过七声的时刻。
"苍狗,安静。"他按住腰间躁动的刀。这把通体乌黑的直刀此刻烫得惊人,刀鞘内不断传出幼犬呜咽般的声响。这是它发现猎物的信号。
青衫男子撑着二十四骨油纸伞,伞沿垂下的青穗在雨中划出优雅的弧度。裴厌眯起眼睛,六岁那年他见过这柄伞——当时它遮在父亲书房外,伞下伸出的手,把母亲推向了那口正在融化的铁鼎。
"第七十三个。"裴厌无声地数着,身形如一片被雨打落的梧桐叶飘向地面。
刀出鞘时带起一串水珠,在接触到青衫人后背前突然凝成冰晶。裴厌心头骤紧,这分明是昆仑"凝雪功"的路数——父亲独创的武学。
"裴二公子。"青衫人突然转身,伞面扬起时露出张被火烧毁的脸,"令尊的刀法,你只学到皮毛啊。"
苍狗刀锋砍进伞骨,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伞面突然爆裂,无数细如牛毛的钢针扑面而来。裴厌旋身挥刀,钢针被尽数斩落,却在触及刀身时化作赤红铁锈。
"叮"的一声,某物坠地。是枚生满红锈的刀环,内侧刻着"吞海"二字。
裴厌瞳孔骤缩。这是父亲佩刀的部件,当年明明随遗体葬在...
"你以为裴沉舟怎么死的?"青衫人嘶笑着撞向刀尖,喉间喷出的血溅在裴厌手背上,瞬间蚀出三个焦黑小孔,"锈吃了他整整三年——啊!"
惨叫声中,青衫人胸腔突然塌陷。裴厌看着无数锈色尖刺从对方七窍钻出,在雨中扭动如活蛇。濒死之人却露出解脱般的笑容:"少...卿大人...骗了你..."
尸体倒地时,怀中的黄麻布卷展开,露出工笔绘制的九鼎图样。裴厌的视线突然模糊,眉心旧伤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恍惚间,他看见六岁的自己站在书房外,父亲用烧红的刀柄烙下疤痕时,身后站着个穿官服的少年。
"陆...青崖?"
裴厌从血锈的幻象中惊醒时,发现自己躺在无名客栈的地窖里。
疤脸妇人正用银针挑着他手背上的黑痕,针尖每深入一分,就带出一缕铁锈色的血丝。
"蚀心锈。"她冷笑,"这玩意儿会顺着血脉爬到心脏,到时候你的骨头就会从里往外长刺——像那个青衫鬼一样。"
裴厌盯着地窖顶棚垂下的铁链,突然问:"你认识我父亲?"
妇人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针尖刺偏了。
"裴沉舟的刀,当年在江湖上有个诨号。"她起身取来一盏油灯,火光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刀痕,"叫‘不归’。"
灯光突然摇曳。
裴厌的刀比意识更快出鞘,苍狗刀尖抵住从阴影中走出的官袍男子咽喉。
"七年不见。"陆青崖的指尖轻轻推开刀刃,大理寺的银鱼袋在腰间叮当作响,"师弟的刀还是这么快。"
他袖中滑出一卷竹简,展开是具人体经络图,心脏位置画着枚刀环。
"神工坊的‘九鼎锻骨术’。"陆青崖的声音突然压低,"他们需要九把上古兵器作鼎心——你父亲的吞海刀,就是其中之一。"
窗外惊雷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