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龙炮的引线在青砖缝里游走,像一条发光的蜈蚣。燕迟的瞳孔随着火星明灭,忽然看见三年前的雨丝穿过此刻的火焰——那夜楚明河的剑坠入秦淮河时,水面也泛着这般幽蓝磷光。
"松手!"楚明河突然劈掌击向燕迟腕脉。本该吃痛脱手的瞬间,燕迟的指尖却自发扣住龙眼凹槽。肌肉记忆快过神智,这是秋叶盟"牵丝傀儡术"的解法。
暗河水裹着碎石砸在脊背上,燕迟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被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刺破蛊虫织就的茧:三年前雨夜,自己剑锋上的青蚨香混着楚明河的血,在对方琵琶骨上蚀出锁链状焦痕。
"你才是...我的蛊引?"燕迟在激流中嘶吼。掌心金线正疯狂钻入楚明河腕脉,那些细线在对方肌肤下游走成《青囊经》的经络图——正是秋叶盟操控傀儡的"牵机线"。
楚明河突然笑了。他染血的牙齿咬住燕迟的束发带,就着磷火点燃引信:"当年你被种下母蛊时,我在你药碗里掺了半块玉玦。"火龙炮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但燕迟读懂了唇形:"那是我的心头血。"
坍塌的穹顶露出星空,星光却被漫天火鸦遮蔽。秋叶盟的玄铁战船正在暗河出口列阵,船头赤目獠牙的镇水兽口中,可见旋转的八牛弩闪着寒光。
燕迟的折扇碎片突然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在震颤,发出昆山玉碎的清响——这是楚明河当年在金陵城教他的"碎玉听风"。记忆如潮水破闸:十二岁的自己躲在漕帮总坛梁上,看白衣少年用剑尖在雨中写就"须知少时凌云志"。
"东南巽位!"楚明河的断喝惊醒幻觉。燕迟本能地甩出袖中天蚕丝,丝线穿透燃烧的船帆,精准缠住镇水兽左眼。这是当年他们夜盗巡盐御史府时独创的"千千结"。
八牛弩的钢矢擦着耳畔飞过,将追来的引魂灯钉在岩壁上。燕迟忽然看清灯上人皮的面容——全是三年前"死"在自己剑下的漕帮旧部。他们怒睁的眼眶里嵌着青蚨钉,钉尾红穗系着写有生辰八字的符纸。
楚明河的剑在此时脱手。剑柄处暗格弹出一枚青铜钥匙,正是燕迟在漕帮灭门那夜丢失的河库秘钥。"火龙炮要炸的是河底淤沙,"他在滔天浪涌中比着漕帮暗语,"沙下埋着秋叶盟炼蛊的尸瓮林。"
记忆突然完整。燕迟想起那个血月当空的子夜,自己是如何被青蚨香迷惑着挥剑,而楚明河又是怎样顶着琵琶骨的剧痛,将河库秘钥塞进他发冠夹层。锁链状的焦痕不是剑伤,是楚明河徒手抓住淬毒铁链为他开道时留下的。
"接住!"楚明河将染血的玉佩抛来。燕迟伸手去抓,却接住了一把冰凉的骨灰——玉佩在触及掌心的瞬间化为齑粉,露出里面蜷缩的金色蛊虫。这是母蛊,此刻正疯狂啃食燕迟体内的牵机线。
玄铁战船开始下沉,船底吸附着无数肿胀的银鱼。秋叶盟杀手在甲板上惨叫,他们的皮肤下凸起游动的金线,仿佛有千万条毒蛇在血脉中产卵。燕迟突然明白楚明河的计划:用火龙炮震碎尸瓮林,让积攒十年的怨气反噬控蛊者。
"当年他们给我种蛊时..."楚明河的声音混着内脏碎块从唇角溢出,"我往蛊池里倒了三坛松烟墨。"他的指尖开始消散,像被水泡化的纸人,"墨里有燕夫人调的..."
燕迟终于读懂那些雨夜。母亲失踪前夜调配的"浮生散",原来早就融在楚明河的血脉里。三年来不断复发的毒伤不是诅咒,是延缓蛊虫侵蚀的药引。
火龙炮的第二次爆炸掀起血色浪涛,燕迟在漩涡中握紧楚明河只剩白骨的手腕。暗河水突然变得滚烫,那些承载着漕帮亡魂的引魂灯自动聚拢,在燃烧中拼凑出完整的漕运图。
"抬头!"楚明河用最后气力嘶吼。燕迟看见星空开始旋转,北斗七星的方位正与河道暗桩重合。母亲教他的观星术与漕运图重叠,指向眠雨楼地窖第三块青砖下的青铜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