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马铁蹄踏碎山岩时,燕横舟右眼的青金色正缓缓褪去。沈厌离扯下袖口布条缠住渗血的剑匣纹,布条瞬间被染成暗红——那些游走在皮肉下的金线仍在啃食她的精血。
"阴阳炉开炉还剩三个时辰。"她将染血的布条抛向悬崖,布条未及坠落就被突起的金线拽回,在月光下绷成弓弦状的血弦,"青蚨楼在用我们的血画阵。"
燕横舟按住突突跳动的右眼,方才洞穿山峦的奇异视野残留着重影。十二匹骨马驮着的玄铁棺正在渗血,棺盖上螭龙浮雕的鳞片随着血渗渐渐立起,宛如活物在雨中舒展身躯。他忽然握紧雨厌刀,刀身不知何时生出了细密血锈,与铸剑池中那截残剑的锈迹如出一辙。
沈厌离突然踉跄跪地。她心口的地图烙痕正在蠕动,缺失的另一半图形从燕横舟腕间疤痕中浮出金线,在空中拼合成完整的铸剑谷地形。金线交织处突然爆出火星,点燃了悬浮的血珠——每滴血珠里都映着不同的画面:青铜面具人剜出婴儿心头血、青蚨虫在活人体内产卵、雨厌刀从血鼎中淬火而出......
"是血溯术。"燕横舟扯开衣襟,发现自己心口也浮现出淡淡的地图轮廓,"他们在用青蚨血追索我们的记忆。"话音未落,山道两侧的槐树突然裂开树皮,每道裂缝中都探出青铜浇铸的手臂。那些手臂掌心刻着"饲"字,五指张开时喷出带着铁腥味的血雾。
雨厌刀发出预警的蜂鸣。燕横舟挥刀斩向最近的血雾,刀锋却像劈进粘稠的糖浆。血雾中浮现出模糊的人脸,竟是客栈掌柜的面容:"青蚨食铁,铁亦食人......"那张嘴突然裂开到耳根,吐出三枚旋转的齿轮。
沈厌离的透明短剑突然自行飞起,剑尖点在齿轮中心。金属碰撞声化作凄厉的哭嚎,齿轮缝隙中涌出无数青蚨幼虫。燕横舟的右眼再次泛起青光,他看到每只幼虫体内都蜷缩着微型人形——正是那些铸剑池底的尸骸魂魄。
"闭气!"沈厌离掷出残玉碎片,玉屑在血雾中炸开冰霜。燕横舟趁机旋身劈砍,雨厌刀这次毫无阻滞地斩断青铜手臂。断面喷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滚烫的铁水,落地即凝成带着倒刺的蒺藜。
山巅传来钟鸣。十二匹骨马齐声嘶吼,玄铁棺的缝隙中伸出八条青铜锁链,锁链末端拴着刻满符咒的秤砣。秤砣坠地时,整座山体突然倾斜,燕横舟感到五脏六腑都在向右侧移位——重力被扭曲了。
沈厌离的透明短剑脱手飞出,剑身弯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她耳后的胎记渗出金线,在虚空中绘出星图:"坎位七步,震宫挥刀!"燕横舟依言腾挪,雨厌刀劈在空处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原本扭曲的空间裂开缝隙,露出后面真实的悬崖——他们早已被引入幻阵。
玄铁棺在此刻竖立起来。棺盖缓缓滑开,涌出的不是尸臭而是浓郁的药香。燕横舟的右眼突然刺痛,透过翻涌的药雾,他看到棺中坐着个面容艳丽的少女,少女太阳穴插着两根青蚨铁钉,铁钉尾部连着细如发丝的金线,直通地脉深处。
"沈家的小铸剑师。"少女开口时,金线在喉间游走形成声带,"你可认得这具身体?"她撕开衣襟,心口处的铸剑纹与沈厌离臂上的疤痕完全吻合。
沈厌离突然呕出一口黑血,血中游动着细小的金属虫:"二姐......"她剑匣纹中的短剑剧烈震颤,"他们竟把你做成了青蚨母虫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