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姐是小画城大人里最会同他俩开玩笑的,因为其他人多数都知晓他们两家的关系,不会这样口无遮拦。
秦姐无所谓的,她向来有了今天不管明天,而且,她也喜欢周慧敏,喜欢那首《最爱》,最喜欢那句——
“一生一世难分开难改变也难。”
只是那时还在上高中的俞津杨对歌词的含义难以理解:一生一世有什么难的,他爸妈好像不知不觉都快过了半辈子,也不觉得相爱的人要分开有什么难的,身边的叔叔阿姨离婚再结婚,好像也成家常便饭。
那时他只觉得如果真要和李映桥过一辈子,自己早晚会被她气死。
进入高三后半学期的冲刺阶段后,李映桥的成绩就很稳定了,基本都是和方玥数一数二地交换着位置坐。俞津杨在理科班也基本上稳在年段前三。但和其他学霸有些不同的是,李映桥在学校很是散漫,上课偶尔还会打瞌睡,但她在梁梅家格外用功,不少高中同学至今对李映桥的认知就是:那个玩着玩着就考到全省前十的学神。
只有俞津杨知道为什么。
人的精力有限,哪能一直打鸡血,李映桥从不做无用功,她的努力其他人可以看不见,但梁梅绝对一秒都不能错过。有时候李映桥学兴大发,在等公交车的时候拿出单词本来背的时候,她会拍照发给俞津杨,再让俞津杨不经意地转发给梁梅。
俞津杨无语,但照做。梁梅如果不回复,他还会追着问:“……?梁老师?”
梁梅则会随机回复:“棒啊”“棒棒”“大大滴棒”。
俞津杨回复一个抱拳,表示感谢合作,然后截图转发等待着好评反馈的李映桥。
唯独有一个月她松懈了,和隔壁班的卢应川走得近了些,几乎没怎么再拍照发给他。
俞津杨不止一次看见他俩第二节下课从文科教学楼下来去小卖部,或许后面还跟着方玥,但他那时真没注意,方玥总是习惯性地躲在安静的角落里。
于是那天上午的第三堂课,他罕见地分了心,讲课惯来引人入深的数学老师,他竟也觉得变成了一只嗡嗡嗡的蜜蜂,完全成了模糊的背景音,熬过去半节课后,他无意中翻出这几天刚发回来的数学卷子,名字那一栏,赫然写着“俞津桥”,他几乎“嗤”地对自己冷笑出声。
数学老师懵了,二话不说叫他滚上去解题。
那时已经没什么新的知识点了,俞津杨基本上滚瓜烂熟,有些题扫一眼他就知道答案了,他老老实实写完答案,作为学霸,数学老师到底没刁难他,让他回去。临放学又把他叫去办公室,疾言厉色地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教学方针不满。
俞津杨这样板正的人民公仆,从小就深受老师们的青睐,还是第一次被老师以这种名义叫进办公室“训话”,连语文老师都忍不住替他说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俞津杨这孩子最体谅老师了。”
数学老师斩钉截铁:“没误会,上我课脸可臭了。他是不是觉得我讲得不好?行,下节课分析卷子,他来讲。”
俞津杨那时是什么心态,他想和数学老师道歉来着,想解释一下事情的原委。结果李映桥站在门口,根本没想到他在训话,以为和往常一样,只是和老师在交代班级里的事情,敲了敲门得到准许就直接进来问他喵,我们可以走了吗?
他蓦然有些心跳加快,怕再盘问下去,被她看见那张写着她名字的卷子,立马就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好。”
数学老师:“……”
其他老师也瞬间噤声了,这会儿李映桥才意识到办公室气氛不对劲,经常被训话的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氛围好像有点不对劲,这个向来是老师们的狗腿子俞津杨第一次被骂了。
那天两人回家路上,李映桥一个字都不敢说,默默地和他保持着两臂的安全距离。
她懂得,她太懂得了,这种时候即使是最好的朋友说什么也不管用的,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待着。
俞津杨瞥她一眼,“装什么死。”
她啊了声,臊眉搭眼地看他说:“没有装啊,我是有点死了。”
“早上不是还挺开心的吗?”
“早上是挺开心的。”
“……和别人在一起就开心,跟我回家就死气沉沉,一句话不说,”他目视着前方,冷笑说,“李映桥,你老毛病又犯了是吗?”
“什么老毛病?”她当然不解。
每次交到新的朋友,都会冷落他一段时间,不是吗?
他没再讲。
李映桥那时觉得他脾气变差了,忍不住骂了句:“你才又犯病呢。”
说完也踢蹬着腿,甩着书包扭头就走进自家的铺子里。
俞津杨站在铺子门口,看着李姝莉在厨房给她起锅,笑着问她饿不饿,妈妈今天买鱼了哦。
片刻,他看见李映桥脸上的不愉快瞬间抛得无影踪,弯腰趴在李姝莉的锅边沿,闻了又闻,然后眉眼弯弯地对李姝莉撒娇说,饿死了,好饿好饿,在学校就一直想着您的鲫鱼豆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