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啸揉了揉眉心,看向侍立一旁的素月:“龙一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素月轻声道:“回公子,龙统领带着人这几日走访了济南各大书院、茶楼酒肆,士子们议论纷纷,对此次雷霆手段拍手称快,但对于谁来接任提学副使,也是众说纷纭。”
“哦?都推荐了哪些人?”朱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多是推荐一些现任的学官,或是德高望重的老翰林。不过……”素月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
“有一个名字,在寒门士子中被反复提及,赞誉极高,但在官员之中,却似乎……鲜少有人说起。”
“是谁?”朱啸来了兴趣。
“济南府学教授,陈子龙。”
“陈子龙?”朱啸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并无印象,“区区七品教授?有何特别之处?”
“据龙统领回报,此人身世寒微,今年三十有五,却学识渊博,不仅经史子集无所不通,更难得的是对格物、算术、乃至泰西几何、物理等新学都有深入研究,并非泛泛而谈。
他常言‘圣人之道,在格物致知,在新民,在止于至善’,认为新学乃格物之延伸,二者本为一体。
更因其为人刚直不阿,常在府学讲堂上公开抨击科场积弊,倡导‘学以致用’,认为读书人当兼容并包,通晓古今之学,研习经世之术。
因此在寒门士子中威望极高,被私下称为‘铁面教授’。”
“铁面教授?兼容新旧之学?”朱啸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有点意思。因其性格耿介,不善逢迎,所以多年不得升迁?”
“公子明鉴,正是如此。”素月点头,“据说他曾因坚持在府学课程中加入格物、算术,顶撞上任提学,被斥为‘不务正业’,在府学教授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八年。”
朱啸沉吟片刻,嘴角微微勾起:“不慕权贵,心系寒士,兼通新旧,锐意进取……这不正是眼下最需要的人吗?备帖,明日,我要亲自见见这位‘铁面教授’。”
次日,驿馆书房。陈子龙应召而来。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熨烫得十分平整的儒生长衫,而非官服。
身形挺拔,如孤松独立,面容清癯,颧骨微凸,一双眼睛格外有神,清澈而坚定,仿佛能洞穿虚妄。
进门后,他依礼参拜,动作从容,不卑不亢,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然正气萦绕周身。
“学生陈子龙,拜见钦差大人。”声音清朗,不急不躁。
朱啸并未立刻让他起身,而是仔细打量了他片刻,才缓缓道:“陈教授不必多礼,看座。”
“谢大人。”陈子龙依言在下首坐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陈教授,”朱啸开门见山,“日前济南科场弊案,想必你已听闻。如今提学副使一职出缺,新式乡试在即,学政糜烂,百废待兴。依你之见,当务之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