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芹丢开铁锹,“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里,双手颤抖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抠住铁盒边缘的缝隙,猛地将它从泥坑里拔了出来!
盒子很沉。她抱着它,如同抱着一个来自地狱的秘匣,踉踉跄跄地冲回堂屋,砰地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昏黄的灯泡下,她急促地喘息着,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她哆嗦着手指,拂去盒盖上的湿泥和锈块。没有锁,只有两个锈死的卡扣。她用冻僵的手指拼命去掰,指甲再次翻裂,鲜血混着污泥染红了锈迹。终于,“咔哒”一声轻响,卡扣松动了!
她猛地掀开沉重的盒盖!
一股更加浓烈的铁锈和霉变气味扑面而来。盒子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样东西——一盘缠绕在黑色塑料转轮上的、泛着陈旧光泽的录音磁带。磁带外壳是深灰色的硬塑料,上面贴着一个白色的标签,标签上用冰冷的印刷体印着几行外文字母和数字:
Stasi-7
ST-1988-07
标签下方,还有一行手写的、早已褪色的蓝色墨水德文小字,字迹工整而冰冷。王秀芹当然不认识德文,但这盘磁带本身,就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来自铁幕另一边的森然气息。
她颤抖着,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床底拖出那个装着老式单卡录音机的旧木匣——那是当年学校淘汰的教学用具,她舍不得扔,一直留着。插上电源,按下生锈的播放键。
录音机老旧的喇叭先是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嘶鸣,接着,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机械运转声后,一个刻意压低、带着金属般冰冷质感的男声响起,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内容却让王秀芹如坠冰窟:
“…样品纯度达标,已按‘信天翁’要求封装…基尔港接收确认…对方承诺的留学名额,必须确保在九月前落实…孩子资料已通过外交邮袋送出…代号‘梧桐’…”
短暂的停顿后,另一个略显沙哑、带着某种地方口音的男声响起,语气谄媚而急切:
“明白!请放心!张家这边绝无问题!只要名额到手,李工那边…‘意外’报告今晚就能签字…船厂那边已经打点好,保证查无实据…就是那姓王的女人和她儿子…有点碍事…”
冰冷男声打断他,毫无感情:
“妇孺不足虑。按计划清除痕迹。记住,你的价值,只在于‘梧桐’的顺利交接。事成之后,全家移民。”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只剩下磁带空转的沙沙声,如同毒蛇在枯叶上爬行。
王秀芹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成了冰!她手里的录音机“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上。那个沙哑的地方口音…虽然经过了录音的扭曲,但她死也认得出来!那是张小伟的父亲,张有福年轻时的声音!而他们谈论的“李工”…“意外报告”…“船厂”…“姓王的女人和她儿子”!
1983年!长庚的失踪!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沉船!
“呃…呃…”她想尖叫,喉咙里却只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巨大的恐惧和滔天的愤怒瞬间攫住了她!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捂住嘴,却控制不住,“哇”地一声,一口腥甜的鲜血喷溅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溅落在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上,如同绽开的、绝望的彼岸花。她蜷缩在地上,浑身剧烈地抽搐着,手指死死抠进地面冰冷的泥土里,指甲尽数崩裂,鲜血混着泥土,一片狼藉。冰冷的泪水和滚烫的鲜血一起汹涌而出,意识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同一时刻,万里之外,帕米尔高原。
这里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狂风卷起雪粒,如同亿万把冰冷的砂砾,疯狂抽打着裸露的岩石和山脊。气温低至零下三十度,空气稀薄得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举目四望,只有无垠的、令人绝望的白色和铅灰色的冻云,天地间一片肃杀。
陡峭的冰崖下方,一处背风的岩石凹陷处,临时搭建起一个低矮的野战帐篷。帐篷里,几盏高流明的强光探灯发出嘶嘶的电流声,勉强驱散着刺骨的寒意。李玄策裹着厚重的极地防寒服,脸上覆盖着防寒面罩,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他面前的小型战术屏幕上,正显示着无人机穿透风雪传回的实时画面——一处隐藏在冰川裂缝深处的、伪装成地质监测站的可疑据点。
“报告李部!A组已迂回至侧翼,完成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