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只见郑珏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他身后还跟着几位面色不善的学社门生。
陈褚见到郑珏,神色复杂,却并未退缩,他上前一步,拱手道:“郑公。”
郑珏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子郁!我原以为你只是暂被蒙蔽,终会迷途知返!不想你竟……竟公然投效!还要为他这歪理邪说张目?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对得起孔孟先师吗?”
陈褚面对昔日尊长的斥责,面色微微发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澈坚定:“郑公息怒。褚并非背弃圣贤,恰是此番经历,让褚愈发体会圣贤‘仁民爱物’之本心。然空怀仁心,无济于世。格物之学,虽看似小道,实乃践行仁心之利器!沸水防疫,活人无数,此非仁乎?新式织机,令无数妇孺得温饱,此非义乎?若孔孟在世,见有此等利国利民之术,岂会因循守旧,拒之不用?恐只会赞曰‘吾道不孤’!”
“强词夺理!”郑珏气得浑身发抖,“巧言令色!你已被功利迷了心窍!”
“郑公!”陈褚提高了声音,语气带着恳切与决绝,“道不同,不相为谋。褚敬重公之学识气节,然今日之泉州,需的是能脚踏实地、救民水火之实学!褚心意已决,愿以此残生,探索这经世致用之路,融通这古今之理。郑公若仍视褚为敌,褚亦无话可说。只是……望公保重身体。”
郑珏看着陈褚那毫不退缩的眼神,知道再难挽回,他猛地一跺脚,仰天长叹:“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罢!罢!罢!”说罢,竟不再多看陈褚一眼,拂袖而去,背影萧索而愤怒。
陈褚望着郑珏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转身,对王审知道:“让大人见笑了。”
王审知摇摇头:“先生受委屈了。破立之间,必有阵痛。”
陈褚淡然一笑:“无妨。路既选定,便只顾风雨兼程。大人,我们还是先商议这《防疫手册》与如何向士子阐释格物之理吧。”
格物堂内,灯光再次亮起。这一次,讨论的气氛愈发融洽和深入。一座连接旧学与新知的桥梁,已然在争论与抉择中,悄然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