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李相,诸位同僚……”
他刚起了个头,兵部尚书直接就开腔了,声音洪亮如钟。
“李相!下官以为,开海一事,首在军威!必须组建一支无敌舰队,扬我大明国威于四海!这舰队的统领权,舍我兵部其谁?!”
“放屁!”工部侍郎立马跳了起来,“船都还没影子呢,你就想着抢统帅了?没有我工部,你们兵部划着澡盆子出海吗?当务之急,是成立‘大明宝船监造司’,一切以造船为先!”
“钱呢?!”杨思义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一拍桌子,唾沫横飞,“兵部要舰队,你要造船,钱从哪来?天上掉下来吗?我户部明年的预算穷得底掉,你们是想让我去卖官鬻爵,还是想让我去刨皇陵?!”
“杨大人此言差矣!此乃取之于外,用之于内的大好事!怎能因噎废食?我吏部认为,当先定下新衙门的官职品级,选贤任能,方能纲举目张!”
“简直是胡闹!礼仪教化才是根本!当派遣使团,宣扬儒道,以德服人……”
“我刑部觉得,得先立下《大明海律》,无规矩不成方圆……”
“……”
一瞬间,整个议事堂,彻底炸了。
那场面,比奉天殿里还热闹。
刚才在皇帝面前不敢说的话,不敢争的利,这会儿借着“为国分忧”的名义,全都爆发了出来。
吏部要人事权,户部哭穷要节流,工部要项目预算,兵部要指挥权,礼部想去海外开办孔子学院……
吵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就跟一群饿了三天的狼,突然看到了一头肥羊,都在讨论这羊腿该归谁,羊排该归谁,却没一个人想着该怎么去把这羊给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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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长端着茶杯,老神在在,看着底下这群朝廷栋梁,为了那八字没一撇的利益,撕得头破血流,丑态百出。
他心里,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李先生,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那位李先生真乃神人也!)
(这一切,竟然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想起了袖子里揣着的那份《大明皇家远洋贸易总行章程》。
那份章程,他这些天一直在研究。
越看,越心惊。
越看,越觉得后背发凉。
那里面涉及的什么“股份制”、“董事会”、“风险共担”、“利润分红”……闻所未闻,却又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其构思之精巧,逻辑之严密,对人心贪婪的利用和制衡之精准,简直……简直不似凡人手笔!
那上面,关于机构设置、人员组成、资金来源、利润分配、风险管控……一条条,一款款,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逻辑之缜密,考虑之周全,简直不像是凡人能写出来的东西。
每一个环节都环环相扣,每一个问题都给出了不止一种解决方案。
再看看眼前这帮所谓的国之栋梁……
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眼看着这帮人从互相攻击,到引经据典,再到问候家人,嗓子都快吵哑了,思路也彻底卡壳了。
李善长知道,火候到了。
他将茶杯轻轻往桌上一放。
“咚。”
一声轻响,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喧闹的议事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喘着粗气,红着眼睛,看向主位上的老丞相。
李善长慢悠悠地扫视了一圈,浑浊的老眼里,透着一股子看穿一切的淡然。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诸位。”
“吵了半天,老夫就问一个问题。”
“这开海之事,千头万绪。若各部各行其是,吏部调的人,兵部不认;工部造的船,户部不给钱。出了事,功劳大家抢,责任互相推。”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