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朱允熥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额上冷汗混着未褪的红疹,竟有种死里逃生的悍厉。
“水……”朱允熥嗓音嘶哑如破锣,喉间火烧似的疼。
帐帘被猛地掀开,常氏带着风冲进来,鬓边还别着未及取下的素银簪,眼眶红肿得像桃儿:“允熥!你醒了?!”她扑到榻边,指尖刚触到他额头就触电似的缩回,眼泪却先一步砸在他手背上,“太医说你烧得说胡话,我还以为……”
朱允熥扯了扯嘴角,笑纹里还沾着病气:“娘,我命硬,阎王爷不敢收。”
正说着,外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马皇后掀帘而入,明黄色凤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威仪。
“乖孙?咱的乘孙儿酲了?”朱元璋嗓门洪亮,震得梁上灰都掉下来点,可等瞧见榻上睁着眼的小人儿,声音“咔”就憋回去了,手在龙袍上蹭了又蹭,愣是没敢伸过去。
朱允熥瞅着他那模样,忽然咯咯笑了,小手往他那边伸:“爷爷……抱……”
“欸!欸!”朱元璋这才敢上前,小心翼翼把人搂怀里,糙得像老树皮的手摸着孙儿后背,眼泪吧嗒吧嗒往朱允熥衣襟上掉,“好小子!命硬!跟你爷爷我一个样!阎王爷都不敢收!”
马皇后在旁边抹着泪笑:“你看你这当爷爷的,把孩子勒疼了。”
常氏也跟着笑,眼泪却止不住,落在手背上烫得慌。这几日,她守在榻前,头发都熬白了几根,夜里总梦见熥儿小小的身子变冷,吓得一激灵坐起来,摸着他还有点温度的皮肤才能喘过气。如今人醒了,活蹦乱跳的,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两天后日头正好,常氏正给朱允熥系小袄带子,小家伙忽然挣开她的手,晃悠着小腿往榻边挪,脚丫子刚沾地,还没站稳就想跑,被常氏一把捞回来按在怀里:“慢些!刚好利索就野!”
朱允熥咯咯笑,小手拍着常氏的胳膊,眼睛却骨碌碌转,心里头早开了锅——居然给他整了场天花,差点把小命交代在四岁这年。
“娘,大哥呢?”他仰着小脸问,声音脆生生的。
常氏正给他套鞋,闻言手顿了顿,正准备说些什么
就见门口朱雄英拎着个木鸢跑进来,见他站着,眼睛一亮:“三弟!你能走了?”
“嗯!”朱允熥点头,看着大哥手里的木鸢,心里头那点“替挡灾”的感慨早没了,伸手就抢,“给我玩!”
“才不给,”朱雄英把木鸢举高,“你病刚好,娘说了不让你疯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