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垂眸整理着散落的床幔,声音平得像摊死水:“做惯了的,改不了。”从前在东宫正院,他熬夜批奏折,她总备着这陈皮梅,说酸能提神。那时候她还会笑着说“殿下要是觉得苦,就多疼疼臣妾,往后臣妾天天给你腌”,如今这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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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传来内侍的高唱:“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常氏起身理了理裙摆,走到门口迎驾,屈膝行礼的弧度不多不少,正是太子妃该有的体面。朱元璋大步进来,见朱标脸色蜡黄,眉头立刻拧成个疙瘩:“怎么病成这样?太医呢?”
回父皇,太医刚诊过脉,说是风寒入体,得好生将养。”常氏垂首回话,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半分私怨,“臣妾已经让人炖了驱寒的姜汤,等会儿给殿下服下。”
马皇后坐在床边,摸了摸朱标的额头,心疼得眼圈发红:“昨儿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标儿啊,你就是太拼了,朝堂的事放放不行吗?”
“娘,儿子没事。”朱标想坐起来,却被马皇后按住。
“躺着吧。”朱元璋沉声道,“朕让钦天监看过了,这几日不宜理事,东宫的折子先送朕那里。”他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常氏,“太子妃照顾得还行?”
“劳父皇挂心,臣妾不敢懈怠。”常氏微微躬身,“昨夜臣妾踢了被子,是臣妾没照看妥当,才让寒气侵了体。”
朱标一怔,想说不是她的错,可话到嘴边,却见常氏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像只受惊的蝶。他忽然明白,她这是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免得父皇觉得东宫后院不宁。
马皇后叹了口气:“夫妻本是一体,标儿病了,你也别太自责。往后夜里多警醒些,他这毛病,从小就这样,睡着沉,总爱踢被子。”
“是,臣妾记下了。”常氏应着,转身让内侍端来姜汤,亲自用小勺喂朱标喝下。姜味辣得冲鼻,朱标喝得急了,呛了两声,她立刻放下碗,用帕子替他擦唇角,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从未说过“人前夫妻”的话。
朱元璋看在眼里,对马皇后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还好太子妃懂事”。马皇后笑着点头,又叮嘱了几句保养的话,才和朱元璋一起离去。
殿门关上的刹那,常氏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又站回那副疏离的样子。
“你可以走了。”朱标低声道。
“常氏拿起一本的账本,“这是东宫这个月的用度,臣妾看过了,没什么问题,殿下要不要过目?”
朱标看着她,忽然觉得很累。她总是这样,把所有情绪都藏得严严实实,像戴了张素色的面具,对着他时是客套,对着外人时是得体,仿佛那个会在他生病时红着眼眶骂他“不爱惜自己”的女子,从来就没存在过。
“放着吧。”他闭上眼,“雄英,熥儿……你替我多照看些。”
“知道了。”常氏应着,转身离开。
常氏刚走到廊下,就见朱允炆提着个小小的食盒,站在阶下踟蹰。他穿着件月白小袄,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只是小脸绷得紧紧的,不像往日那般活泼。
“母亲。”他屈膝行礼,声音细若蚊蚋。自吕氏去后,他在常氏面前总带着几分怯意,仿佛怕触到什么忌讳。
“进来吧,你父亲刚歇下,说话轻些。”常氏侧身让他过去,目光落在那食盒上,“带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