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频率深处的杂音

“黑旋风”再次驶入城西那片被遗忘的工业坟场时,这次空气里的味道变了。不再是单纯的铁锈和荒草腐败气,还搅和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腻腻的焦糊味,像是什么精密电路板烧穿了,又淋上了一勺工业蜂蜜。

副驾上,张小玄依旧捧着他那本边缘起毛的线装古卷,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后座,百里辉鼻梁上架着副新淘来的、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的“玄光夜视仪”,乍一看跟个茫然的深海鱼似的。马灵花则抱着她的招财猫暖水袋,小脸皱巴巴的,时不时对着窗外抽抽鼻子,低声跟“老仙”抱怨:“吵死了……滋滋啦啦的……比村口大喇叭还闹心!”

金福禄搞来的情报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里。“渡河人”,“B计划”,“噪音掩盖”,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频率代号……。蔡重九,或者说他背后那个藏头露尾的“主人”,显然没打算闲着。他们在这片废墟里用顶尖的黑科技放全息鬼片,绝不只是为了吓唬拾荒老头或者给我们添堵。

“范围缩小了,就前面那片老变压器厂和附属的变电所区域。”百里辉盯着平板,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频谱图扭曲跳跃,一个刺眼的红点在其中一片区域反复闪烁,“干扰信号源,还有那种古怪的‘非能量灵异现象’报告,大部分都集中在那儿。但具体位置……妈的,像泥鳅一样滑,抓不住!”

“非能量灵异现象?”我瞥了他一眼。

“就是闹鬼没鬼味儿!能量读数屁都没有,但东西就是乱飞,影子就是乱晃,跟刚才那拖铁链的哥们儿一个德行!”百里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绝对是高科技造假!侮辱我专业!”

“未必全是假的。”张小玄忽然合上古卷,清澈的眸子看向窗外那片黑压压的厂房轮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或有真邪隐匿其间,借假象遮掩其形。”

翻译成人话就是:可能有真家伙混在假把戏里。

变压器厂的大门早就锈蚀得只剩个框架,“黑旋风”直接开了进去。里面更是破败,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变压器铁壳像死亡的巨兽尸骸匍匐在地,粗大的电缆或被剪断或被扯落,扭曲着散落在碎石瓦砾间。空气里那股甜腻的焦糊味更浓了。

百里辉跳下车,举着平板和几个造型古怪的天线,像个排雷工兵一样小心翼翼地探测着。张小玄手持“玄天鉴影令”,指尖偶尔划过令牌表面,闭目感应。马灵花则蹲在地上,从她的花棉袄口袋里掏出几颗颜色各异的玻璃珠,嘴里念念有词地往不同方向扔,像是在玩某种玄学版的弹珠定位。

我靠在车边,目光扫过这片巨大的废墟。寂静里透着诡异。太安静了,连风声到了这里都似乎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这里!”百里辉突然压低声音喊道,指着不远处一个半埋在地下的、水泥结构的方形入口,上面覆盖着生锈的铁栅栏,旁边歪倒着一个“高压危险”的警示牌,红漆早已剥落。“信号最强点!在下面!好像是以前的电缆检修通道或者地下配电室!”

我们围过去。铁栅栏被暴力撬开过,一把锈蚀的大锁断在地上。一股混合着潮气、霉菌和更浓郁甜糊味的冷风从黑洞洞的入口吹上来,令人作呕。

“咱家老仙说下面‘线’多得吓人,乱得像一团麻,还有……‘铁棺材’的味道!”马灵花捏着鼻子,小脸发白。

手电光柱刺入黑暗,照亮一段陡峭向下的水泥阶梯。墙壁上布满了黏腻的霉斑和涂鸦。

互相看了一眼,张小玄打头,百里辉举着平板和灯光紧随其后,我居中,马灵花断后(抱着暖水袋,警惕地四处张望),鱼贯而入。

阶梯不长,下去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地下空间。看样子确实是个老旧的配电室或者储藏间。空气混浊得几乎凝滞,甜腻的焦糊味呛得人头晕。角落里堆着些破烂的木箱和废弃的绝缘瓷瓶。

正中央,景象却让我们头皮一麻。

那里被人为清空了一小片地方。地面上,用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液混合了某种油脂的粘稠物,绘制着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复杂邪阵!阵法的纹路扭曲诡异,既不像传统道家符箓,也不像已知的任何巫术体系,倒更像某种……扭曲的电路图?!

邪阵的各个节点上,并非摆放着常见的法器或祭品,而是……镶嵌着好几块烧焦、碎裂的高性能电路板!几根颜色各异的导线从电路板里引出,胡乱地连接在几块大小不一、散发着微弱幽光的暗紫色晶体上!那些晶体……散发着浓郁的尸油味道!

最骇人的是,邪阵的核心,并非什么邪恶雕像,而是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台……老旧的、外壳泛黄、屏幕碎裂的便携式收音机。收音机的调频指针,死死地、精准地,指在一个刻度上。

74.110 MHz。

收音机是开着的。电源指示灯微弱地亮着。但喇叭里没有发出任何音乐或者人声,只有一种极其低沉、单调、持续不断的……

小主,

嗡……

如同某种巨大变压器内部发出的低频共振,又像是无数只蜜蜂被困在铁罐里飞舞。声音不大,却仿佛能穿透颅骨,直接摩擦着人的神经,让人心烦意乱,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百里辉看得目瞪口呆,“邪阵嫁接科技?用尸油和电路板做法?这能耗比怎么样?散热怎么解决?”他的技术宅之魂在这种诡异场景下依然顽强燃烧。

张小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手中的“玄天鉴影令”正对着那邪阵,令牌表面银光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受到了极强的干扰!“非道非魔,非正非邪……此阵……在‘模仿’!模仿地脉波动,模仿阴气流转……但它抽取的不是天地灵气,而是……”他猛地抬头,看向那台发出低沉嗡鸣的收音机,“……是‘信’!它在抽取这个频率信道里的‘信’!”

“信?什么信?”我赶忙问。

“不知!”张小玄摇头,眼神锐利如刀,“但这‘信’被尸油和邪阵扭曲、放大,变成了……‘噪音’!一种能干扰认知、混淆虚实、甚至……吸引‘特定存在’的噪音!”

干扰认知?混淆虚实?吸引特定存在?

我猛地想起金福禄提供的音频里那句话:“‘噪音’掩盖……‘频率’……”

难道这个邪阵,就是释放“噪音”的源头?用它来掩盖真正的“渡河”行动?

就在这时!

呜——呜呜——

那台破收音机发出的低沉嗡鸣声,陡然发生了变化!开始夹杂进一种新的、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杂音!

像是……许多许多人,在极其遥远的地方,用指甲刮擦玻璃,又像是……金属在极度寒冷下发出的呻吟!

滋滋……嘎吱……

这声音一出现,张小玄手中的令牌银光瞬间黯淡!百里辉平板屏幕上的频谱图疯狂乱跳,直接黑屏!马灵花“哎呀”一声捂住了耳朵,小脸痛苦地皱起:“刺耳朵!老仙说疼!”

连我都感觉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头晕袭来,眼前的景象似乎开始微微扭曲。

“不对!这杂音……不是阵法发出的!”百里辉抱着死机的平板,惊恐地看向那收音机,“是……是从频率深处……被‘吸’出来的!这阵法像个破喇叭,把频道里原本就有的脏东西给放大播出来了!”

频率深处本来就有的东西?

这个古老的阴频率信道,以前是用来监测异常能量的!它本身就能捕捉到某些……寻常手段感知不到的“东西”?

蔡重九他们,不是在制造噪音,他们是把这个频率里固有的、某种更可怕的存在,当成了“噪音”素材,用这个邪阵抽取、放大、播撒出来,用以掩盖真正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