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如浊浪翻涌,黑压压一片攒动的人头,嗡嗡的议论声浪几乎要掀翻贡院那森严的飞檐。

无数双眼睛,带着希冀、嫉妒、麻木或者纯粹看热闹的兴奋,死死钉在贡院那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上。汗味、劣质熏香、还有街头小贩蒸腾的点心热气,混杂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

陈砚清挤在人群边缘,他身上的青布直裰洗得泛白,袖口处磨得起了毛边,在周围一片或绫罗或绸缎的簇拥下,显得格格不入的寒酸。

他清瘦,颧骨微凸,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得像两口深潭,此刻也紧紧锁着那扇门。

指节因为用力握着袖中的拳头而微微泛白,指甲深陷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似的红痕。

每一次人群的推搡挤压,都让他单薄的身形微微晃动,他却像钉在了原地,只将背脊挺得更直了些。

咿呀一声!

沉重门轴的呻吟,如同一个迟暮老人费力地吐出一口长气,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贡院大门,终于洞开。

两名衙役抬着一张朱砂淋漓、墨迹森然的大红榜文,步履沉稳地走了出来。

人群骤然一静,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骚动,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水。无数的目光,皆是争先恐后地扑向那鲜艳得刺目的榜单。

“中了!我中了!”

“老天爷开眼啊!”

“呜呜呜!天道不公!呜呜呜!”

“哎......”

狂喜的呼喊猛地炸开,瞬间又被淹没在更响亮的叹息、哭嚎与不甘的咒骂里。有人狂笑癫舞,有人捶胸顿足,世间百态,在这一刻浓缩于贡院门前这方寸之地。

邸阳生看得那是津津有味!

陈砚清没有动。他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小刀,越过前面攒动的人头,精准地刮过榜单最顶端,那独占鳌头的位置。

榜首处,三个墨色淋漓、力透纸背的大字,赫然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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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元‘陈砚清’!

一股热流猛地从脚底直冲头顶,瞬间将他僵硬的四肢百骸融化。耳边所有的喧哗骤然退潮,世界只剩下那三个字在视野里无声地跳动、放大,灼烧着他的眼睛。

巨大的、不真实的眩晕感攫住了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揉一揉眼睛,指尖却在触及眼皮前剧烈地颤抖起来。

是真的?这沉甸甸的、压了他祖辈三代人脊梁的“解元”二字,真的落到了他陈砚清的头上?

“解元公!恭喜解元公!”

“陈解元在此!快让让!快让让!”

不知是谁先认出了他,尖锐的呼喊像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炸开。拥挤的人群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分开一条缝隙,无数道艳羡的目光、嫉妒、探究、敬畏,都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他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推搡着,不由自主地向前涌去。一张张或谄媚或惊诧的脸在眼前晃动,道贺声如同潮水般拍打着耳膜。

“恭喜陈兄!一鸣惊人!”

“寒门出贵子,实乃吾辈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