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齿冷心寒,这世道原来容不下半点善念,只认你死我活的强权。
清风山上,吴用早已说动燕顺等人,点齐人马,于通往青州险要处设伏。
待黄信队伍行至山下狭道,忽闻一声唿哨,漫山遍野的喽啰如潮水般涌来。
花荣见状大惊,欲要开口劝阻,却已不及!场面瞬间大乱!
黄信虽武艺高强,但面对三位头领的围攻,加之喽啰蜂拥,终究寡不敌众,肩上腿上连添数道血口。
吴用立于高处,目光如炬,指挥若定,燕顺等人奋力拼杀,很快救出宋江花荣二人。
王英杀得性起,举刀便欲取黄信性命,花荣奋力拦下:“兄弟,手下留情!黄都监是义气之人!”
花荣挡在黄信身前,银枪横握。
王英双目赤红,手中刀仍欲前递:“这等狗官,死了活该!”
花荣眼神陡然一厉,银枪虽未抬起,周身却迸发出一股凛冽杀气。
王英被他目光慑得心头一寒,嘴上仍不肯认输,跳脚便骂。
“花荣!你今日护着这狗官,来日必后悔!俺王英把话放在这儿,清风山没这等吃里扒外的规矩!”
此时宋江忍痛开口,气若游丝道:“王英兄弟…黄都监确是义气人,今日若伤他性命,岂不寒了天下好汉的心?且饶他这一回…”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
事已至此,官道已绝,落草已成定局。
饶过黄信,既全了花荣与旧日同袍的情分,又为日后多留一条门路。
这江湖,终究不是只靠刀枪就能走通的。
王英得此台阶,这才悻悻收刀,口中仍骂不绝口。
“且饶你狗命!他日若再撞在爷爷手里,定将你心肝剜出来下酒!”
花荣向宋江投去感激一瞥,扶起黄信,歉疚道:“黄兄,你…快走吧。”
黄信苦笑一声,叹道:“花贤弟,事已至此,我已无能为力…府衙必会发兵来剿。”
花荣闻言,回头望了望伤痕累累的宋江,脸上尽是苦涩。
他对着黄信重重抱拳,千言万语化作一句:“黄兄,保重!恕小弟…身不由己。”
黄信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率残兵退去。
他知道这一别,昔日战友恐将在战场兵戎相见。
花荣望着黄信远去的背影,独立风中,银枪斜指,身影在暮色中拉得极长。
吴用将这诀别的一幕看在眼里,暗道一声失算。
他未料到两人竟有如此深厚的情谊,此举怕是彻底断了花荣的归路。
吴用缓步上前,声音低沉而恳切:“花荣兄弟,世事难两全,既已决断,便须向前。”
另一头,宋江遍体的伤口仍在灼痛,在燕顺等人的搀扶下方能勉强站立。
那被屈打成招的刻骨之辱,混杂着皮开肉绽的剧痛,再一次狠狠碾过他的心头。
冷汗自背心涔涔渗出,宋江却在这极致的痛苦中获得了一种冰冷的清醒
这世道,仁德与义气终有穷时,欲成大事,唯有将心肠淬炼得硬过铁石。
从今往后,他宋江行事,但求结果,不问手段!
而花荣依旧独立,身影孤寂,仿佛与这喧嚣山寨,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这一夜,他失去了官身,失去了同袍,只剩下一腔无处安放的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