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妆镜】。
镜面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镜子背面繁复的鸾羽纹路。
一道玄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来人依旧是一身古朴的长衫,长发随风飘动,一副不染尘埃的模样。
在这片狼藉的战场上,他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是谢藏。
看着江见青,谢藏那张总是淡漠疏离的脸上,此刻竟也染上了一丝风尘。
他蹲下身,不由分说地捏开江见青的下颌,将一粒色泽暗沉的药丸塞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
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暂时压制住了那股翻江倒海的痛楚。
“咳……咳咳……”
江见青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血沫从他唇角溢出,将胸前的衣襟染得更加斑驳。
他抬起头,那张在炮火映照下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竟然扯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
“谢兄……你这算是,来为朋友饯别的么?”
朋友。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让谢藏的手重若千钧。
他竟被一个将死之人,称之为“友”。
他活了许久,久到看惯了生死离别。
他一直是旁观者,是遗光阁的阁主,奉行“天道无情,不涉尘缘”的守则。
竟还有人把他当成朋友吗?
真有趣,他明明只是在旁观。
旁观他的战斗,他的抗争,以及……
他的死亡。
他看着眼前这个油尽灯枯的凡人,看着他那双即便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依旧清亮得惊人的眼睛,第一次,有了一种陌生的刺痛感。
谢藏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波动,指尖悄然搭上江见青的手腕。
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探入对方体内。
瞬间,江见青那残破不堪的身体状况便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感知中。
心脉尽碎,五脏衰竭……
这副身躯,早已是风中残烛,油尽灯枯。
即便有他这颗能吊住将死之人一口气的丹药相助,也至多……再撑五日。
无力回天。
这四个字,在谢藏的脑海中盘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