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黏涩尚未褪去,布条边缘那层极淡的绿光在烛下微微浮动。陈墨没有松手,反而将布条翻转,对着光仔细查看纤维纹理。磷粉颗粒细密,附着不均,像是被丝绸反复摩擦后残留下来的。
他将布条递给李青萝。
她接过,指尖轻捻,随即皱眉。“与香囊中的磷粉同源,但研磨更细,应是经织物揉搓所致。”她顿了顿,“这类粉末本不易附着于粗麻,除非……接触时有汗渍或油脂。”
陈墨点头,目光转向案上摊开的访客名录。“昨日内场有三人未登记便进入烟雨绫展区,身份标注为‘江南织造坊掌柜’。”
苏婉娘站在一旁,袖口微动,似有寒意。“他们靠近展台时,曾伸手触碰陈列的边角废料。我未阻拦——那是惯例。”
“不是惯例。”柳如烟从屏风后走出,手中捧着一本泛黄册子,“教坊司旧档记载,李府账房之妻三年前被逐出府门,其弟媳正是沈氏旁支,嫁入苏州织造局。此人上月曾以‘旧主遗物’为由,向我处索要你用过的茶盏。”
苏婉娘瞳孔微缩。
陈墨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手指划过江南几处重镇。“断供令来了。”
胡万三随即入内,脸色凝重。“七家联合发函,自即日起,停供上等蚕丝与靛蓝染料。市面已有传言,称我行所售丝绸掺杂劣丝,染色用的是药渣熬汁。”
“他们想用价格压垮我们。”苏婉娘低声,“库存仅够维持月余,若无法补充南洋染料,新缎色差将显。”
“南洋船三日后到港。”陈墨道,“载有苏木、靛蓝,还有新式研磨机。”
“可他们不会等。”胡万三摇头,“今晨已有三家商铺抬高云锦售价,涨了三倍。百姓虽不信,但坊间流言四起,说我们盗用江南秘法,连‘烟雨绫’都是仿品。”
陈墨沉默片刻,转身取来一卷账册,翻开至织坊支出页。“稻米浆上浆法已试产两批,成品韧度提升一成二,缩水率降低。副料库存尚有八百匹,足够支撑初期量产。”
“若以‘稻纹素缎’为名推出呢?”苏婉娘抬头,“用金穗稻米浆为引,将‘金穗’二字印于织唛。百姓认的是金穗品牌,未必只看产地。”
“品牌?”陈墨目光微动。
“就像合作社的‘金穗粮’,百姓知道那是稳产、抗灾、不掺杂的保证。”她语气渐稳,“丝绸亦可如此。我们不争‘江南正宗’,只争‘品质如一’。”
陈墨未答,而是走到织机旁,伸手抚过梭槽。楚红袖已在此等候,正用细针探查内部刻痕。
“这里有字。”她低声道,“极浅,像是用针尖一点点刻上去的。形似‘沈’字,右钩收尾带顿,是沈氏家徽特有的笔意。”
胡万三脸色一变。“这批织机是博览会前从徽州购入,经我手验过,当时未见异常。”
“现在有了。”陈墨收回手,“敌人不止在账本里动手脚,也在器械上埋线。他们早就在等这一刻。”
室内一时寂静。
良久,陈墨开口:“柳如烟,放出消息,就说‘金穗团队’即将发布新成果,地点在原博览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