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阳光正好。
刘牧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龙井,正眯着眼享受着茶叶在热水中舒展时散发出的清香。他的脸上,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却又感觉不到丝毫的真实温度。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是他的秘书小李。
“镇长,今天的信件和报纸。”小李将一摞文件和几封信件整齐地放在桌角。
刘牧嗯了一声,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轻轻吹了吹杯口的浮沫。他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就像这杯中的茶叶,无论如何翻滚,最终都得沉淀下来,由他品味。
小李退出去后,刘牧才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拿起最上面的报纸,目光在标题上扫了一圈,都是些老生常谈的套话。他随手翻了翻,便将报纸扔到一边,开始处理那几封信件。
大多是些上级单位的通知函,或是兄弟乡镇的邀请函,他都看得很随意。直到,他拿起最后一封信。
一个最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上面没有落款,没有寄信地址,只有用一种僵硬的印刷体写着“青石镇刘牧镇长亲启”几个字。邮戳显示,这封信来自邻近的黑山镇。
刘牧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匿名信。
在官场,这东西往往意味着麻烦。可能是无中生有的诽谤,也可能是真材实料的炸弹。
他那招牌式的微笑收敛了几分,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将信封拿到光下,仔细地照了照,又用手指捻了捻厚度。很薄,只有一张纸。
他拿起裁纸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和信封上的一模一样,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目光从“刘镇长,见字如面”开始,缓缓向下移动。
当看到“青石镇中学秦雪老师一案”这几个字时,刘牧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杯中的水面,荡起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的心,也跟着荡了一下。
秦雪?这个名字,像一根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锈针,突然扎进了他的记忆深处。他当然记得,十年前,他还是副镇长,分管文教。当时镇中学的校长马德才,处理了一个叫秦雪的女老师,理由是“作风问题”。
那时他隐约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说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选择了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马德才又是县里领导面前的红人,他犯不着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女老师去得罪人。
十年了,他以为这件事早已被埋进了故纸堆,烂掉了,消失了。
没想到,今天,它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目光继续下移。
【……当年的受害人已非吴下阿蒙,正欲携雷霆之势,洗刷沉冤。】
【……已有关键人证物证,被递交至市里有关部门。】
看到这里,刘牧感觉自己的后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掌贴住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迅速上窜,直冲天灵盖。
市里?关键人证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