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牧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他知道,周书记这是在敲打他,考验他。如果他现在退缩,或者说得含糊其辞,那他今天就白来了,而且还会在书记心里留下一个“搬弄是非、不够稳重”的坏印象。
必须下猛药!
“书记,如果只是一般的风闻,我绝对不敢来打扰您。”刘牧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悲愤”和“痛心疾首”,“但这件事情,源于十年前,我们青石镇中学的一桩旧案。一个叫秦雪的女教师,因为所谓的‘作风问题’被开除。而现在,有确切的消息说,当事人已经掌握了关键的证据,准备要翻案!”
他刻意加重了“确切的消息”和“关键的证据”这两个词。
“而且……”刘牧顿了顿,仿佛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而且,当事人已经将部分材料,递交到了市里。这件事,恐怕很快就要压不住了。”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周正国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他捏着杯盖的手指,却微微用了用力。
市里?
这两个字,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了周正国最敏感的神经上。县里的事情,在县里解决,这是规矩。一旦捅到市里,性质就全变了。那不再是简单的个人违纪问题,而是他周正国主政下的清河县,出了重大的执政丑闻。
“什么证据?”周正国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刘牧心里一喜,知道自己赌对了。但他依然保持着那副沉痛的表情:“具体的证据我没有看到。但是,给我透露消息的人说,证据足以证明,当年的所谓‘作风问题’,完全是马德才同志为了报复该名女教师,而进行的恶意构陷!”
“恶意构陷?”周正国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眼神变得冰冷,“你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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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我以我的党性担保!”刘牧猛地站了起来,义正辞严,“消息来源绝对可靠!而且,写信提醒我的人,在信里点出了一个让我夜不能寐的问题。”
“什么问题?”
“他问我,当年,我作为分管文教的副镇长,对这件事,到底知不知情?有没有失察之责?”刘牧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被冤枉的痛苦,“书记,天地良心!十年前,我确实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但我当时……当时觉得马德才同志是县里重点培养的干部,我……我没有深究。这是我的错!是我思想麻痹,警惕性不高!我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错误!我请求组织处分!”
说着,他竟朝着周正国,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是炉火纯青。
他既点明了问题的严重性(捅到市里),又抛出了核心的罪名(恶意构陷),最后,还主动把“失察”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自我检讨。
这番操作,不仅把自己从“知情者”的泥潭里摘了出来,还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知错能改、勇于担当、为了维护组织声誉不惜自曝其短”的光辉形象。
周正国看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这个刘牧,果然是只老狐狸。今天这番表演,堪称是教科书级别的。他哪里是来请罪的,他分明是来递刀子,并且想借自己的手,去捅死马德才,顺便再为他自己捞一笔政治前途。
周正国心里跟明镜似的。
但是,他却不能不接这把刀。
因为刘牧说得对,马德才这颗雷,随时可能在市里炸响。到时候,他这个县委书记,第一个要承担领导责任。与其被动地等着市里来查,不如自己先下手,把问题解决在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