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当陈默推开自己那间“综合服务与精准扶贫办公室”的门时,恍如隔世。
一边是觥筹交错、动辄上亿赌约的顶层名利场,一边是文件堆积、茶香袅袅的基层办公室。两个世界,被一夜车程,清晰地分割开来。
刘镇长一大早就看见了陈默,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他听说了市里的一些风言风语,只觉得这个年轻人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索性眼不见为净,一头扎进自己的办公室里不再出来。
陈默倒也乐得清静。
他泡上一杯浓茶,正准备梳理一下接触林正德教授的思路,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请进。”
门被推开,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位精神矍铄的老班长,周卫国。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同样白发苍苍的老兵,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淳朴而真挚的笑容。
有的人手里拎着一篮子刚从地里摘下来的青菜,有的人提着一网兜活蹦乱跳的河鱼,还有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面用红布包裹着的牌匾。
“陈科长!”周卫国一见陈默,声音洪亮地喊道。
“老班长,各位大爷,你们这是……”陈默连忙起身相迎,看着这阵仗,有些哭笑不得。
“陈科长,你可别嫌弃我们这些老家伙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周卫国把手里的牌匾往桌上一放,小心地解开红布,露出了里面金光闪闪的八个大字——“为民做主,恩重如山”。
字是找镇上写字最好的老先生写的,牌匾是他们几个老木匠亲手做的,虽然比不上外面卖的精致,但那份心意,沉甸甸的。
“陈科长,这点东西,你一定要收下!”一个提着鱼的大爷瓮声瓮气地说道,“俺们也不知道咋谢你,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好人就得多吃点鱼,补补脑子!”
一番话,逗得办公室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陈默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他为之奋斗的根基,是他的人情账本里,最坚实、最纯粹的资产。
“大爷们,你们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陈默一边招呼他们坐下,一边给他们倒水,“牌匾我收下,心意我领了。但这些东西,你们快拿回去,家里人还等着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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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哪儿成!”周卫国把眼一瞪,“我们这帮老骨头,这辈子没服过谁。你帮我们讨回了公道,拿回了救命钱,这就是天大的恩情!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
见推辞不过,陈默只好笑着收下。
办公室里,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老兵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家长里短,说着对未来的期盼。
聊着聊着,周卫国看着意气风发的陈默,忽然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
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问道:“老班长,怎么了?有心事?”
周卫国摆了摆手,苦笑道:“没什么,就是看着你这么有出息,替你高兴。再想想我家里那个不争气的,唉……”
“哦?”陈默心中一动,状似无意地接话道,“您儿子不是在市里大学当教授吗?文化人,多体面啊,怎么会不争气?”
这话一出,周卫国的脸色更黯淡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把满肚子的苦水都倒了出来。
“体面?体面有啥用!就是个书呆子!”老班长一说起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根筋,死脑筋!被人骗了都不知道!辛辛苦苦搞了七八年的研究,弄了个什么……哦,对,电池!说是能让手机用半个月不充电,汽车跑得比谁都远。结果呢,论文刚写出来,就被他最信任的学生,伙同一个黑心商人,连锅都端走了!”
“技术、专利,全成了别人的!人家拿着他的东西,开了公司,到处骗投资,风光得很!他倒好,去告状,去申诉,结果呢?处处碰壁!人家有钱有势,早就把关系都打点好了。他一个穷教书的,拿什么跟人家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