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云顶村的路,比林晓想象的更加艰难。
吉普车在坑坑洼洼的盘山路上颠簸了三个多小时,最后停在了一处山坳里,再往前,就只剩下一条被荒草和碎石覆盖的羊肠小道。
林晓和摄像师背着沉重的设备,徒步往大山深处走去。空气潮湿而闷热,蝉鸣声尖锐得刺耳。走了近两个小时,绕过一道山梁,视线豁然开朗。
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横亘在眼前,而连接两岸的,正是一座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铁索桥。桥面由几根腐朽的木板和磨得光滑的铁链构成,许多地方的木板已经缺失,露出下面万丈深渊。山风吹过,整座桥都在吱呀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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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像师只是看了一眼,腿肚子就有些发软。“林……林姐,咱们……就从这上面过去?”
林晓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但一想到那十几户老人每天都要从这里经过,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了上来。“走!我们是记者,怕什么!”
她率先踏上索桥,小心翼翼地扶着冰冷的铁链,一步一步地挪动。脚下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步都像踩在生死边缘。
当他们终于踏上对岸坚实的土地时,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云顶村,与其说是一个村庄,不如说是散落在山顶的几处破败的农舍。泥土夯实的墙壁上布满裂纹,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整个村子安静得可怕,只有几只老母鸡在悠闲地刨食,看到生人,惊得咯咯乱叫。
在一处院坝前,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着小马扎,在阳光下择菜,动作迟缓。看到林晓一行人,他们的脸上露出了警惕和茫然。
“老乡,你们好,我们是县电视台的。”林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
为首的一位老人,看起来有八十多岁了,满脸皱纹,眼神浑浊。他眯着眼打量了林晓半天,才缓缓开口,带着浓重的口音:“电视台?来我们这穷山沟做啥子?”
“老人家,我们是来给你们报个喜讯的。”林晓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而有力,“县里的周书记今天早上亲自下了命令,要马上给咱们云顶村修一座新桥!施工队很快就要上来了!”
院坝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择菜的声音停了,聊天的声音没了,连风似乎都静止了。
那几个老人,全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他们的脸上,是全然的、彻底的茫然和不信。
过了足足半分钟,那位最年长的老人,才颤巍巍地放下手里的菜叶,浑浊的眼睛里,慢慢渗出了一点光。“女……女娃子,你莫要哄我们这些老骨头哦。这话,我们听了不止一回了……”
“这次是真的!”林晓急了,她从包里拿出工作证,举到老人面前,“您看,这是我的证件!周书记今天早上发了好大的火,把交通局和扶贫办的领导都骂了一顿,下了死命令,说抢在下雨前,必须把桥修好!”
看着那红色的证件,听着“周书记发火”这些具体的细节,老人们脸上的茫然,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所取代。
一位老婆婆用手捂住了嘴,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耸动,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那位年长的老人,嘴唇哆嗦着,他想站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最后,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抓住了林晓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真……真的?我们……我们真的能有新桥了?”
“真的!千真万确!”林晓被老人的情绪感染,眼眶也红了。
“哇——”
老婆婆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这哭声像一个信号,院坝里的其他老人,无论男女,都跟着哭了起来。他们有的用袖子擦眼泪,有的捶着自己的胸口,有的仰着头,任由泪水肆意流淌。那不是悲伤的哭,而是一种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委屈、期盼和绝望,在瞬间得到释放后,最原始的情感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