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借着火光仔细打量着姜宇。少年脸色惨白，嘴唇干裂，胸前的衣襟被大片血迹浸透，左肩的伤口更是深可见骨。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随时会断气的半大孩子，居然反杀了横行乡里的悍匪独眼龙一伙。

他伸手探了探姜宇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活着，不过烧得厉害，伤也重，再不止血，天亮就得去见阎王。”他站起身，对着手下挥了挥手，“算你们命大。把他抬上后面的辎重车，剩下的，全部绑了带回去。”

两名士兵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姜宇抬起，安置在一辆装满粮草的牛车上。小翠见状，千恩万谢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跟在旁边，寸步不离。

牛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沙砾，发出单调的咯吱声。小翠坐在姜宇身边，用自己那件满是破洞的单薄外衣，盖在他身上。她从士兵那里讨来一个水囊和一块还算干净的布，笨拙地擦拭着姜宇脸上的血污，又用湿布润湿他干裂的嘴唇。

姜宇陷入了一片混沌的梦魇。

他时而坠入冰冷的深海，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他的骨头都冻碎；时而又置身于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中，灼热的气浪炙烤着他的每一寸皮肤。

疼痛，是这片混沌中唯一的真实。左肩的伤口，像有一个烧红的烙铁在不停地搅动。胸口的钝痛，让他每一次无意识的呼吸，都变成一种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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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叶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的孤舟，随时都会被黑暗的巨浪吞没。

但总有一股微弱而执着的力量，在拉扯着他，不让他沉下去。

那是一只微凉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滚烫的额头。

那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反复呢喃着他名字的声音，像一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将他即将飘散的意识，牢牢地拴在这具残破的身体里。

“姜宇……你醒醒……”

“水……喝点水……”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眼皮却重如千斤。偶尔在剧烈的颠簸中，他能从眼缝里看到一些破碎的画面。

灰蒙蒙的天空，一个士兵骑在马上的背影，一杆在风中招展的、绣着“曹”字的旗帜。

还有一张布满泪痕和灰尘的、却无比专注的脸。

是小翠。

原来，自己还活着。

这个念头，像一粒火种，在他冰冷的意识深处，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当一阵喧闹的人声和车马声传入耳朵时，姜宇的意识终于从混沌中挣脱出来，清醒了几分。

“头儿，到许昌了！”队伍前方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喊。

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