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吞噬整座城市,但迎宾馆的宴会厅却是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坠入人间。水晶吊灯高悬于穹顶,折射出璀璨光芒,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奥莱克大摆筵席,为从王都远道而来的和谈代表们接风洗尘。这场宴会,不仅是外交的开端,更是佛马尔向王国展示自身实力与气象的舞台。
为了营造轻松而庄重的氛围,宴会采用了舞会与立式餐饮相结合的形式。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冷盘、热菜、甜点与美酒,宾客们手持银盘,自由穿梭于乐声与笑语之间。这样的设计,既便于高层密谈,也为普通名流提供了与权贵交流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它模糊了身份的界限。平民可以与骑士共饮,商人能与贵族谈笑,甚至连侍者也能在间隙中欣赏一段即兴的提琴演奏。这场宴会,少了几分宫廷的森严,多了几分人间的温暖。
宾客们早早就抵达迎宾馆,翘首以盼,只为一睹伊莎贝拉公主的芳容。她不仅是王室血脉的象征,更有人暗中盘算着如何借机攀附。
而在这万众瞩目之外,陈砚正从另一条路径悄然接近这场盛宴。
他来之前,先去了一趟商会总部。他对莱卡说:“你们今天要轮流值班,保持精神,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交代完毕,他登上奥莱克派来的马车。本可以驾驶那辆令全城瞩目的越野车前来,但陈砚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今夜宾客身份特殊,秩序必须万无一失。若他驾驶那辆“非这个时代”的钢铁巨兽出现,哪怕只是引起片刻骚动,也可能被有心人解读为“炫富”或“挑衅”。更何况,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存在过于张扬——至少在正式亮相前,他宁愿藏于幕后。
他本打算携女伴出席。波赛丝是首选,但因她将以奥莱克儿女的身份亮相,需和家族成员共同进退,不便与陈砚同行。至于艾拉与莉娜,虽聪慧伶俐,却从未经历过如此高规格的场合,面对王室贵族,难免拘谨失措。她们连连摆手:“我们只是平民,哪敢去参加款待公主的宴会!”至于莱卡,身为亚人,即便实力出众,也仍被贵族社会排斥。最终,陈砚只能独自赴会。
但他心中已悄然立下誓言:“下一次,我要让亚人与平民,不再需要顾及别人的眼光。”
马车缓缓驶过伊塔黎卡的街道。窗外,是这座城的夜景——灯火通明的商铺,巡逻有序的士兵,街头巷尾传来的笑语与乐声。陈砚望着这一切,心中百感交集。来到这个世界已三到四个月,他从最初的迷茫与挣扎,到如今的运筹帷幄,早已完成了从“穿越者”到“建设者”的蜕变。他做过生死决策,也亲历过战场厮杀,见证过无数人命运的沉浮。但今夜,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这个国家的当权阶层正面交锋。
“他们的思想,未必如奥莱克那般柔软与包容。”陈砚轻抚礼服袖口的银线刺绣,低声自语,“他们信奉血统、传统与秩序,而我,只是一个‘外来者’。今夜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马车抵达迎宾馆外,接受例行检查。即便车身绘有佛马尔家的家纹,守卫仍严谨地打开车门,核对身份。当看到是陈砚时,守卫只是微微点头:“先生,您请进。”——他在佛马尔已是熟面孔,甚至被私下称为“影子总管”。
陈砚在广场上下车,夜风微凉,礼服下摆轻轻摆动。他尚未站稳,便被一道身影猛地扑住。
“陈砚!你怎么才来!”阿尔弗雷德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让他踉跄。
陈砚失笑:“这不是还没开始嘛,我喜欢踩点到,太早来了还得应付寒暄。”
阿尔弗雷德却压低声音:“别贫了,伯爵大人找你半天了,命我在这儿候着,说务必把你带到他身边,不能让你乱跑,天晓得你会弄出什么事来。”他上下打量陈砚,“你这身打扮,简直像从王都画报里走出来的,小心被一群贵妇围攻。”
两人说笑着往里走,陈砚虽身穿剪裁得体的黑色礼服,气质沉稳,却被高大健壮的阿尔弗雷德半架着前行,画面滑稽又亲密,引得不少宾客侧目。
进入宴会厅,奥莱克正与几位地方权贵谈笑风生。他身穿一袭深紫礼服,金线绣边,肩披暗纹披风,庄重而不失威严。一看到陈砚被阿尔弗雷德“押送”进来,他立刻向宾客告罪:“失陪了。”随即大步走来,与阿尔弗雷德一左一右,将陈砚夹在中间,活像两尊门神。
陈砚哭笑不得:“我又不会跑,有必要这样吗?”
奥莱克低笑:“若我不这样,你早就被一群人围住了。你可知道,今晚这些美酒、点心、甚至整个迎宾馆摆的艺术品,都是你名下的商会提供的?多少人眼巴巴等着见你,想打听货源、价格、甚至合作渠道。你若独自露面,怕是连一口水都喝不上。”
陈砚放眼望去,果然如此。宾客们围在餐桌旁,品评着香料烤肉、威士忌酒,还有美轮美奂的艺术品。有人惊叹:“这口感,竟比王都宫廷用的还要细腻!”有人低声议论:“这些好东西,莫非是佛马尔家特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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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扫过人群,陈砚也察觉到无数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有人光明磊落地举杯致意,有人则躲在廊柱后窃窃私语。他心知肚明——那些人,是他的“竞争对手”。或是本地老牌商会的代表,或是依附贵族的投机者,他们不甘心一个“外来者”短短数月就掌控了佛马尔的经济命脉。若非奥莱克亲自护在身旁,怕是早已有人上前冷嘲热讽。
他看到卡斯珀在东侧与几位军方代表谈笑风生,一身深蓝礼服衬得他沉稳干练,举手投足间已有未来领主的气度;莱纳斯在西侧与一群年轻贵族饮酒,银灰色礼服配孔雀翎披风,风度翩翩,引得不少贵女频频注目;而波赛丝,则在南侧被一群贵妇围住,粉色长裙如绽放的玫瑰,虽性子跳脱,不似闺秀,但那份率真与贵气,却让人无法忽视。
“这丫头……”陈砚望着波赛丝,心中微动,“别人骑马都追不上,我什么都没干,却成了她最信任的人。真是造化弄人。”
就在这时,大厅钟声轻响,乐声渐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