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后赵覆灭

三日后,邺城北隅竖起了高高的柴堆。十五丈长的竹竿顶端系着辘轳,绳索垂落的两端闪着寒光。石宣被铁链拖到现场时,衣衫早已被血污浸透,下颌的铁环磨得白骨外露。石韬生前宠信的宦官郝锥与刘霸走上前,郝锥揪住石宣的发髻往死里拽,刘霸抽出匕首割掉他的舌头,这正是石韬临死前被切断的部位。随后是断手、砍足,每一刀都复刻着石韬尸身的伤痕,鲜血顺着柴草流淌,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

当石宣的眼珠被剜出,腹腔被剖开时,围观的百姓发出惊恐的尖叫。石虎带着数千宫嫔坐在对面的高台上,他身旁的美人递上葡萄酿,他却挥手打翻,目光死死盯着柴堆上的血人。直到石宣气绝,武士拉动辘轳将尸体吊上竹竿,他才缓缓站起身,亲自点燃了火把。

烈焰腾空而起时,风卷着焦臭的气味弥漫四野。石宣的尸体在火中扭曲,油脂滴落的声响如同哭泣。石虎看着那团跳动的火焰,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里混杂着眼泪。火灭后,他命人将骨灰分撒在邺城四门的要道上,吼道:“让往来的庶民都来踩踩,看看这逆子的下场!”

疯狂并未就此止步。石宣的妻子崔氏穿着素服跪在刑场,她本是清河崔氏的嫡女,此刻却被武士用长戟挑开咽喉。二十余名子女中,最小的儿子刚满四岁,被乳母抱在怀里时还懵懂地笑着。石虎见他可爱,便把孩子搂在膝头,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这孩子与石宣幼时长得极像,连笑起来嘴角的梨涡都如出一辙。“爷爷,他们为什么要绑着哥哥姐姐?”小儿的问话让石虎喉头哽咽,正要下令赦免,石韬的长史却冲了上来:“陛下忘了秦公的血海深仇吗?斩草要除根啊!”那官员不顾石虎的阻拦,从他怀中抢过孩子,猛地掼在青石板上。一声闷响后,石虎抱着渐渐冰冷的小小身体,第一次感到彻骨的寒意。

东宫很快变成了猪圈。三百余名僚属被剥光衣服,四肢绑在牛车的四个轮子上,随着车轮转动被活活撕裂,尸块被扔进漳水。五千名东宫卫士被发配到凉州,沿途饿死冻死的不计其数,活着抵达姑臧的不足三成。石宣的生母杜氏被废为庶人,在冷宫中用一根三尺白绫结束了性命。

杀戮的腥气还在宫殿梁柱间弥漫,石虎却已在血腥气里嗅到了另一种欲望的甜腻。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想起柳贵嫔那双弹琵琶时会泛着薄红的指尖。那位尚书柳耆的长女,曾在中秋夜的澄瑞亭为他弹唱《胡笳十八拍》,弦音里的苍凉混着她鬓边的兰花香,让他醉了整宿。

柳贵嫔,因曾获石宣宠幸,加之她的两位兄长皆于东宫侍奉,深得石宣的喜爱与信任。然而,这场祸事却如狂风骤雨般袭来,他们均未能幸免,一并被处死。石虎以连坐之罪,将矛头指向柳氏,逼迫她自行了断。

石虎此时又追想起柳氏那动人的姿容,那曾经令他也为之倾心的容颜。那画面如鬼魅般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让他心生懊恼。他或许意识到,自己在盛怒之下,做出了一个过于决绝的决定,可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徒留满心的悔恨在心中蔓延。

“柳家……是不是还有个小女儿?”石虎喉结滚动,对侍立一旁的黄门侍郎含糊发问。他浑浊的眼珠里突然亮起光,那是饿狼盯上猎物时才有的凶光,混着几分迫不及待的焦灼。

不到两个时辰,十六岁的柳氏就被裹在素纱里送进了显阳殿。少女踩着冰凉的白玉地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垂着的眼睫抖得像受惊的蝶翼。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磕碰,发出细碎的声响,倒成了这死寂宫殿里唯一的活气。

石虎正斜倚在铺满白虎皮的榻上,案上的鎏金酒樽里还剩着半盏残酒。他眯眼打量着少女,突然笑出声来,这眉眼,这鼻尖下那颗小小的痣,竟和她姐姐生得分毫不差,连垂头时颈间那道柔美的弧线,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嘶哑,带着酒后的沉浊。

柳氏怯怯地抬眼,撞见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欲望,又慌忙低下头去,水绿色的襦裙被攥出几道褶皱。

石虎突然伸手将她拽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少女惊呼一声,案上的酒樽被撞翻,紫红色的酒液泼在她裙裾上,蜿蜒流淌。

“从今往后,你就是新的贵嫔。”他咬着她的耳垂低语,酒气混着血腥气喷在她耳畔。“替你姐姐,好好陪着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