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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头目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叫李三,原是苏州街头的地痞,如今仗着应奉局的势,越发嚣张。他指着那盆文竹,冷笑道:“这草看着不错,正好给陛下赏玩,贴上!”身后的健卒立刻掏出黄绸封条,往花盆上一贴,粘得死死的。
王秀才急了,上前一步拦住:“官爷!这是祖传之物,实在舍不得……能否通融一下?”
“通融?”李三像是听到了笑话,抬手就给了王秀才一巴掌,打得他嘴角流血。“你算个什么东西?陛下要的东西,你也敢说舍不得?这是违逆圣意!”话音刚落,两个健卒便上前按住王秀才,把他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直到他满脸是血,瘫在地上动弹不得才罢手。
李三蹲下身,用脚踩着王秀才的手背,恶狠狠地说:“记住了,三日之内,这盆草要是少了一片叶子,我就把你全家都绑去岭南!到时候让你儿子女儿,都去瘴气里喂虫子!”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王秀才趴在地上,看着那盆被贴了黄封的文竹,眼泪混着血水流下来。他想碰,却怕触了“贡品”的忌讳;想护,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邻居们听到动静,躲在自家门后偷偷看,没人敢出来帮忙,应奉局的人是惹不起的阎王,沾上了就甩不掉。
“这哪是采办啊……这分明是劫掠,是祸害人啊!”王秀才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
可绝望的不止他一个。随着应奉局的“寻宝”越来越疯,苏杭一带的百姓,开始陷入无边的恐惧之中。
采办的荒唐,远不止强取豪夺,更在运石之时登峰造极。但凡被朱勔看上的贡品个头稍大,门户容不下、街巷通不过,他便一句话:“拆!”管你是百姓住了几代的祖屋,还是街坊共用的院墙,只要碍了“圣物”的路,就得为这石头腾地方,美其名曰“辟大道,迎贡品”。
平江府有户姓张的铁匠,家里藏了块形似卧狮的太湖石,高约两丈,是他父亲年轻时在太湖边救了个船工,人家为表达救命之恩送的。这石头摆在院里二十多年,成了张家的念想。可朱勔的人一来,二话不说便定了“贡品”名分。运石那天,十几个健卒扛着大锤、拿着撬棍,直接把张家的院墙砸了个稀烂。石头要往街上运时,嫌邻居家的柴房挡路,朱勔的爪牙竟直接挥锤砸了柴房的梁,屋顶瞬间塌了半边,里面的柴火、农具全被压碎。邻居老汉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攥紧拳头躲在门后,“奉旨行事”四个字像座大山,压得谁都不敢喘口大气,稍有反抗,便是“对抗朝廷”的罪名,谁也担不起。
日子久了,苏杭百姓竟得了个“怪病”:见了像样的花木石头,先想到的不是喜爱,而是恐惧。但凡家里有稍显奇特的东西,都要偷偷毁掉,生怕被应奉局的人盯上。吴县西头的陈老汉,院里种了棵老梅树,树龄比他还大,每到冬天,满树繁花,香飘半条街。可自从听说王秀才的文竹被抢、张家的院墙被拆,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咬咬牙,叫上儿子,拿着斧头把树砍了。斧头落下时,老梅树的枝干“咔嚓”作响,像是在哭,陈老汉的眼泪也跟着掉,这树陪了他一辈子,春天能遮阴,冬天能赏梅,如今却成了招灾的“祸根”,只能留下个光秃秃的树桩,孤零零立在院里。
还有个叫周石匠的,手艺极好,前些日子雕了尊玉兰花形的石摆件,花瓣层层叠叠,连花蕊都清晰可见,本想送给要出嫁的女儿当嫁妆。可听说朱勔的人连百姓家的鹅卵石都要搜,他连夜揣着石摆件,跑到河边,趁着月色,狠狠把摆件扔进了河里。水花溅起时,他蹲在岸边,望着漆黑的水面,心里又疼又怕:“女儿,对不住了,爹实在不敢留啊,留着这东西,咱们家都要完!”在苏杭百姓眼里,这些曾被视若珍宝的物件,如今全成了引火烧身的“不祥之物”,毁了,反而能求个安稳。
可即便如此,也躲不过朱勔的搜刮。他的爪牙像饿狼一样,四处打探消息,只要听说谁家曾有过奇物,不管东西还在不在,都要上门逼要。昆山有个叫刘老栓的贫民,早年在河边捡过一块带花纹的鹅卵石,石上的花纹像只小鸟,他觉得好看,就给儿子当玩意儿,后来儿子玩丢了,他也没在意。可不知怎么被应奉局的人听说了,当天就把刘老栓绑到了应奉局。
“把贡品交出来!”李三拍着桌子,瞪着刘老栓。
刘老栓吓得直哆嗦:“官爷,那石头早丢了,真没有啊!”
“丢了?”李三冷笑一声,“你敢骗朝廷?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