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抢钱啊!”朱厚照瞪眼,说:“这破珠子,顶多一两!”说着假装要走,太监赶紧拉住他:“客官别走,一两就一两!”
周围的太监宫女们配合地哄笑,朱厚照得意洋洋,觉得比听大臣们念奏折有趣多了。他又走到酒肆前,只见几个宫女穿着俗艳的衣裳,学着勾栏女子的模样招揽客人。“客官里面请啊,好酒好菜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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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大笑着走进去,刚坐下就有“老板娘”凑上来斟酒,身上的香气呛得他直皱眉。可看着周围人嘻嘻哈哈的样子,他又觉得新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场宫市闹剧一演就是数日。朱厚照沉迷其中,常常从早玩到晚,有时甚至宿在彩棚里。他让刘瑾当“市令”,专门调解买卖纠纷,自己则一会儿当商贩,一会儿当顾客,忙得不亦乐乎。有次为了一块玉佩的价钱,他竟和扮演顾客的太监吵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刘瑾“秉公执法”,各打五十大板才罢休。
内阁大学士刘健听说皇帝的这些荒唐事,拿着奏折冲进宫,却被刘瑾拦在宫门外。“刘大人,陛下正忙着呢,您改日再来吧。”刘瑾皮笑肉不笑地说。
“忙着?忙着与阉竖胡闹吗?”刘健须发皆张,“让开!”
可他终究没能见到皇帝。朱厚照听说老臣们又来劝谏,索性让人把宫市搬到了更偏僻的西暖阁,还下令“凡敢打扰者,杖二十”。刘健等人无计可施,只能对着宫墙叹气,这大明的江山,怕是要毁在这顽童手里了。
正德元年八月,紫禁城被一片红绸金幔裹得严严实实,连宫墙上的砖缝都透着喜庆。大明王朝终于迎来了新帝朱厚照的大婚盛典,这是十五岁少年登基以来,朝堂上下唯一公认的“正经事”。
礼部尚书赵鉴忙得脚不沾地,鬓角的白发又添了几缕。光是皇后的嫁妆,就足足备了八十抬轿子,从凤冠霞帔、金册金宝到绫罗绸缎、奇珍异宝,一路浩浩荡荡从夏府抬入皇宫,引得沿途百姓争相围观,啧啧称叹。可没人知道,赵尚书背地里愁得直叹气——这场婚礼的耗费,竟高达四十万两白银,相当于大明朝半年的国库收入,足够赈济数省灾民,如今却全花在了帝王的婚典上。
吉时一到,朱厚照被内侍们按在龙椅上,一层层穿上缀满珍珠宝石的衮冕。金丝绣成的龙纹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沉重的冠冕压得他脖颈发僵,袖口宽大得像拖着两片云彩,走一步都费劲。“这破衣服,比我练摔跤时穿的盔甲还沉!”他低声嘟囔着,被赞礼官引着往奉先殿走去。
殿内香烟缭绕,礼乐声庄重悠扬,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新帝身上。朱厚照却没心思管这些,眼角的余光一直瞟着殿外,心里盘算着等礼成了,得赶紧去看看刘瑾新弄来的那只斗鸡,听说斗性极强,连老鹰都敢扑。
皇后夏氏早已在殿中等候,她出身应天府名门夏家,自幼饱读诗书,端庄娴静,眉眼秀丽却带着几分温婉克制。红盖头下,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既期待又忐忑,盼着这位少年天子能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可朱厚照对这位端庄的皇后,实在提不起兴趣。拜天地时,他敷衍地跟着赞礼官的口令弯腰,心思早飞到了九霄云外;入了洞房,看着宫女们为夏氏揭盖头、敬合卺酒,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满脑子都是宫市上那些能说会道、打情骂俏的“老板娘”。
“陛下,新婚之夜,可不能失了礼数。”刘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朱厚照蠢蠢欲动想溜,赶紧凑到他耳边低声提醒,语气里带着几分谄媚的劝阻。朱厚照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眼神却一个劲地往门外瞟,直到夜深人静,才在刘瑾的再三催促下,应付了事。
这场耗费巨资的大婚,在朱厚照眼里不过是场不得不走的过场,可对大臣们来说,却是肉疼到心口滴血。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这笔四十万两的巨款里,有近半都被刘瑾等人中饱私囊。就说皇后那顶凤冠,实际造价不过五万两,刘瑾却虚报十万两,剩下的全揣进了自己腰包,连采买绸缎的小太监都跟着分了杯羹。
新婚燕尔的新鲜劲,没撑过三天就烟消云散。朱厚照越发觉得夏皇后沉闷无趣,她说话温声细语,做事循规蹈矩,既不会陪他玩摔跤跑马,也不会像宫市上的“老板娘”那样跟他插科打诨。相比之下,西暖阁里那些模拟市井的店铺、能歌善舞的宫女,可比冰冷的坤宁宫有趣多了。
他开始找各种借口不回后宫,今天说要在西暖阁批阅奏章,明天说要和刘瑾等人研究新的玩乐法子,常常彻夜不归。夏皇后独守空房,看着满室的红烛燃成灰烬,泪水无声地浸湿了锦被。她是皇后,是天下女子的表率,不能抱怨,不能哭闹,只能将所有委屈咽进肚子里,日复一日地在坤宁宫中等着那个永远不会主动归来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