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泼下浓稠的墨汁,将金陵城的残骸浸透。
风里裹挟着焦土和腐败的气味,更浓的是那股铁锈般的血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断壁残垣之间,仿佛永远也散不去。
“行动。”
张恒的声音低沉,像碎冰撞在岩石上。他身后,九条黑影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从一道坍塌的墙垣后滑出。他们是“暗影”,十个人,十把淬火的刀。
不远处,小鬼子雪亮的刺刀在黑暗中晃动,呵斥声、哭泣声、皮鞭抽打在肉体上的闷响,从临时关押平民的广场方向传来。
那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像牲口一样被驱赶、围拢。
绝望像瘟疫在人群中蔓延。
“融进去。” 张恒下令,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个队员的脸。
没有犹豫。战士们猛地扯烂本就褴褛的衣衫,露出下面结实的筋肉,但下一秒,他们毫不犹豫地抓起地上湿漉漉、散发着恶臭的污泥,狠狠地往脸上、脖子上、手臂上涂抹。
不是轻描淡写,而是用尽力气,直到皮肤被污垢完全覆盖,看不出本色。
有人抓起一把混合着碎草和秽物的烂泥,揉进头发,让它们板结、肮脏。
眼神的变化最为关键。
出发前,他们眼中是燃烧的火,是坚硬的铁。
此刻,张恒死死盯着他的队员,看着他们如何一点点收敛瞳孔里的光,如何让眉宇间的杀气消散,如何让嘴角不自觉的紧绷松弛下来,最终,只剩下一种空洞的、逆来顺受的惊恐,以及更深层的,被巨大灾难碾碎后的麻木。
他们互相检查,确认彼此的眼神里,再也找不到一丝属于战士的锋芒。
“走!”
时机稍纵即逝。一队小鬼子士兵驱赶着另一小群哭喊的平民从附近经过,队形有些松散。张恒第一个动了,他猛地从藏身处踉跄冲出,不是奔跑,而是像一个吓破了胆、慌不择路的难民那样,脚步虚浮,身体摇晃,一头扎进了那群哭喊的人流中。
几乎是同时,其他九人也从不同的方位“跌”了出来,他们混入人群的动作自然而狼狈,有人被绊倒,有人瑟缩着肩膀,有人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头脸——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复刻了周围同胞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