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知道这个人。他在这里很久了,比自己待的时间长得多。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从哪儿来。其他乞丐和流浪汉都绕着他走,说他是哑巴,是疯子,是不祥的征兆,靠近他会沾染晦气。小乞丐有时路过,会觉得他那双空洞的眼睛,比剑城最冷的冬天还要冻人,看久了仿佛灵魂都会被吸进去。
但他也看到过野狗对着这人呲牙,试探着靠近,想啃食他那双看似毫无知觉的腿。结果,那如同石雕般的人,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放在身旁的那根锈迹斑斑勉强能看出是剑形状的铁条,似乎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就那么一下,那几条野狗就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一样,发出恐惧的呜咽,夹着尾巴逃跑了。
小乞丐看着手里那半块弥足珍贵的、能暂时驱散死亡阴影的馊馒头,又看看那个仿佛随时会冻死或者饿死亦或者干脆就这样化作石头的人。
一种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清晰言说的冲动,压倒了那几乎要烧毁理智的饥饿感。
他舔了舔干裂得快要出血的嘴唇,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噜声,似乎在和自己搏斗。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尽力气,慢慢地、颤抖地站了起来。
冰冷的寒风瞬间毫无遮挡地灌满他全身的破洞,让他打了个剧烈的寒颤。他跺了跺冻得失去知觉后如同踩在针尖上的脚,拖着虚弱疼痛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到那个男人面前。
距离更近,那股混合着尘土、汗垢、以及某种更深沉的、类似于腐朽和绝望的气息更加浓烈,令人窒息。
小乞丐在他面前站定,瘦小的身体在寒风中摇摇欲坠。他犹豫了一下,慢慢蹲下身,伸出那只冻得通红开裂的小手,将那半块宝贝似的馊馒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男人身前的地面上。
放好后,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手,后退了两步,心脏怦怦直跳,一半是冷,一半是莫名的怕。
男人依旧毫无反应。连眼珠的转动都没有,仿佛眼前的小乞丐和那半块馒头,都只是不存在的幻影。
小乞丐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儿,肚子叫得更响了,如同擂鼓。他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最后看了一眼那半块馒头,猛地转过身,快步跑回自己刚才避风的角落,重新蜷缩起来,把脑袋深深埋进膝盖,试图靠更剧烈的抖动来获取一点点可怜的热量。
他用眼角余光偷偷瞥着。
时间在寒冷中缓慢流淌。风更冷了,天色愈发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