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彻底沉入了黑夜的腹地。
风从每一个缝隙钻进来,发出时而尖锐时而低沉的呼啸,像是无数亡魂在庙外徘徊呜咽。温度降得更低了,连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都仿佛带着冰碴。
月光移动,惨白的光斑缓慢地爬过地面,最终落在角落里那一小堆干草上,照亮了孩子毫无血色的脸,和盖在他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破旧却厚实的外袍。
小乞丐的呼吸依旧微弱,每一次吸气都显得无比艰难,胸口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仿佛随时都会停止。高热让他陷入更深的昏迷,偶尔会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破碎得听不清内容,只有痛苦的本能。他的身体时而轻微地抽搐一下,牵动伤口,便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压抑的痛哼。
独孤无双就坐在他身旁。
盘膝而坐,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段插入地面的枯木。他面对着庙门的方向,那里是这片狭小空间唯一可能的入侵路径。他的位置,将身后草堆上的孩子,完全护在了墙壁与自己的身体之间。
他一动不动。
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压得极低,极缓,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只有那双在黑暗中微微反光的眼睛,证明着这是一个活物。
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庙门和那些残破的窗棂上,警惕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但每隔一段时间,那目光会极其短暂地、几近无声地扫向身后的孩子。
视线掠过那张被高热烧得通红、却又透着死寂青白的小脸;掠过那双紧紧闭着、睫毛不断颤抖的眼睛;掠过那干裂起皮、微微张开、艰难吞吐着灼热气息的嘴唇。
每一次扫视,都极其迅速,没有任何停顿,没有任何情绪的流露。看完,目光便立刻回到它本该警戒的方向,仿佛只是确认一件物品是否还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