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道人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雪花在掌心融化成水,映出自己鬓角的白发 —— 原来不知不觉间,连昆仑的冰雪都比他年轻。镜影中的尸山早已消失,玄冰上只留下护宝钱的印记,像个无法愈合的伤疤。他突然想起来,当年那个小道童临死前,曾将这枚护宝钱塞进他手里,说 “等你想通了,就看看背面”。
青铜钱的背面刻着什么来着?他摩挲着冰凉的钱面,突然想起是 “慈悲” 二字。可这两个字被三千年的风霜磨得快要看不清,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像极了自己此刻的心境。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刹那,崖顶的风突然停了。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落在玄冰上折射出七彩的光,将镜影彻底驱散。慈航道人站起身时,发现自己的道袍下摆与冰面冻在了一起,轻轻一挣便撕出长长的口子,露出的小腿上结着薄冰,像戴着透明的枷锁。
“菩萨!” 善财童子突然指向崖底,那里的浓雾正在散开,露出一片青翠的谷地 —— 不知何时,冰裂的深渊里长出了成片的雪莲,花瓣上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烁,像无数双含笑的眼睛。
慈航道人将护宝钱举到阳光下,青铜钱上的冰霜彻底消融,蛟龙纹路在光中活了过来,鳞甲间的冰碴化作细小的水珠,滴落在玄冰上,竟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望着那片雪莲,突然明白有些冷寂不是月光带来的,是自己不肯放下的执念。就像这寒崖的冰,看似坚硬,却在每片雪花的浸润下,悄悄孕育着春天。
他转身向崖下走去,草鞋踩在融化的雪水里,溅起细小的水花。护宝钱在掌心微微发烫,背面的 “慈悲” 二字在阳光下渐渐清晰,像是在提醒他,即使走过三千年的寒夜,有些东西也不该被冻僵。
善财童子连忙跟上,琉璃盏里的火星不知何时又燃了起来,在晨光中跳动着温暖的光。“石矶娘娘说,等您下去了,要在和解殿煮新采的雪茶呢。” 少年的声音轻快了许多,冻红的脸上绽开笑容,“她说这寒崖的雪水,沏出来的茶带着月光的清冽,却不会让人觉得冷。”
慈航道人回头望了一眼崖顶。玄冰上的镜影已经消失,只留下护宝钱的印记,正被初升的阳光一点点晒化。他微微一笑,将护宝钱收入袖中,加快了脚步。崖下的雪莲香随着风飘上来,混着融化的雪水气息,竟让这三千年的冷寂,有了一丝暖意。
走下寒崖,脚下的路渐渐从冰雪变成了湿润的泥土。慈航道人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雪莲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这让他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善财童子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他没有太听清,只是觉得这久违的热闹,驱散了不少心中的孤寂。
快到和解殿时,远远就看到石矶娘娘站在殿前的石阶上等候。她依旧披着那件狐裘,看到慈航道人走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可算回来了,” 石矶娘娘迎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玉净瓶,“我就知道你能想通。快去歇歇,雪茶我已经煮好了,就等你呢。”
走进和解殿,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的火炉烧得正旺,上面的茶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散发出诱人的茶香。慈航道人在火炉旁坐下,石矶娘娘给他递过一杯刚沏好的雪茶,茶杯入手温热,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
他捧着茶杯,看着袅袅升起的热气,心中百感交集。寒崖上的冷寂仿佛还在眼前,但此刻心中却多了一份平静与释然。他知道,有些过往虽然沉重,但不能永远沉溺其中,就像这寒崖的冰雪,终会在春天融化,孕育出新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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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您在寒崖上是不是想了很多?” 善财童子好奇地问道,他手里也捧着一杯雪茶,小口地啜饮着。
慈航道人点点头,轻轻抿了一口茶,雪茶的清冽在口中散开,带着一丝回甘。“是啊,想了很多过去的事。” 他望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天空,“想起了万仙阵的惨烈,想起了那些逝去的生灵,心中难免有些愧疚。但站在崖顶看着那轮冷月,我突然明白,沉溺于过去的愧疚毫无意义,重要的是如何面对现在,如何去弥补曾经的过错。”
石矶娘娘在一旁静静听着,赞同地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好。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现在,努力去化解那些遗留的恩怨,让昆仑山脉真正变得祥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