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台冲出瀚海黄沙的刹那,西天的云层突然裂开道金缝。那光芒落在观音菩萨眉心的白毫上,竟折射出七道彩光,如琴弦般在莲台周围震颤,将残留的蜃气涤荡成细碎的光尘。沙悟净望着掌心凝结的露珠,里面映出的灵山不再是模糊的轮廓,雷音寺的飞檐上甚至能看清雕刻的金翅大鹏,利爪紧扣着琉璃瓦,羽翼的纹路在光中流转。
“菩萨的慧眼要开了。” 沙悟净突然跪倒在莲台边缘,降妖宝杖的杖尾在红光中轻轻叩击莲面,发出 “笃笃” 的轻响,像是在朝拜某种神圣的降临。他看见观音菩萨的眼睑微微颤动,长睫在晨光中投下淡淡的阴影,阴影里浮出无数细小的梵文,顺着脸颊滑落,在白衣上织成半透明的纱幔。
灵山脚下的迷雾中突然传来钟鸣,三声清越的回响过后,迷雾里走出群身披袈裟的僧人。他们手捧经卷,赤脚踩在青石板上,石板上的青苔在接触到僧袍的瞬间化作金色的莲花。为首的老僧对着莲台合十:“我佛有请观音大士,雷音寺已备下莲台,只等大士登堂讲法。”
沙悟净的元神突然躁动,他看见那些僧人的袈裟下露出截教的符咒,与黑风山魔珠上的纹路如出一辙。但当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符咒又化作普通的补丁,老僧的念珠正发出温润的光,每颗珠子上都刻着 “南无阿弥陀佛”。“是我眼花了吗?” 他喃喃自语,指尖的透明珠子突然发烫,烫得他差点握不住宝杖。
观音菩萨的指尖在净瓶上轻轻一顿,八功德池的灵水突然逆向流转,在瓶中凝成面倒立的水镜。镜中倒映的僧人褪去袈裟,露出底下玄色的甲胄,甲胄上的血渍与万仙阵的血海同源。“多谢相邀。” 她的声音在迷雾中回荡,带着刻意压低的温和,“只是我与弟子尚未洗净尘垢,不敢贸然登堂。烦请师父转告我佛,容我等在山门外静坐三日,以表诚心。”
老僧的笑容突然僵硬,念珠的转动声戛然而止。“大士说笑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僧袍的袖口渗出黑色的雾气,“我佛有旨,凡护持取经路者,皆可直接入寺。沙悟净虽曾为妖,但若非大士点化,怎有今日?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
最后那句话像根针,精准地刺中沙悟净最敏感的神经。他的元神中青色的莲花突然倾斜,流沙河的波纹里浮出张嘲讽的脸 —— 是玉帝在凌霄宝殿上指着他骂 “孽障” 的模样。“弟子…… 弟子配不上恩典……”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膝盖在莲台上磕出浅浅的凹痕,“还是在山门外静候吧……”
“痴儿。” 观音菩萨突然按住他的后心,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入元神,青色的莲花在灵水中渐渐舒展,“恩典从不是别人赐予的,是自己挣来的。你护持取经路的功德,渡化黑风山的善举,比任何袈裟都干净。” 她抬眼看向老僧,白毫的金光突然亮了三分,“师父若是真心相邀,便该知道,灵山的门槛从来不在脚下,在心里。”
老僧的身影在金光中剧烈摇晃,袈裟下的甲胄发出 “咔咔” 的碎裂声。“好个观音菩萨!” 他突然撕开僧袍,露出底下布满符咒的胸膛,玄色甲胄上的血渍化作无数小蛇,朝着莲台扑来,“连佛陀的面子都敢驳!看来瀚海的蜃楼没让你认清自己 —— 你终究是个玄门叛徒,释门怎会真心容你!”
沙悟净的降妖宝杖化作道红光,将小蛇劈成两段。但那些断蛇落地的瞬间,竟化作无数只黑色的飞蛾,翅膀上印着玄门的云纹,扑向观音菩萨的白衣。“这些幻象为何如此真实?” 他的手臂被飞蛾的磷粉灼伤,冒出黑色的水泡,“它们连菩萨的点化之恩都知道!”
“因为它们本就是你我心魔所化。” 观音菩萨的指尖在白毫上轻轻一点,眉心突然裂开道细缝,里面射出的金光比太阳更炽烈,将飞蛾瞬间烧成灰烬。沙悟净在那光芒中看见惊人的一幕 —— 观音菩萨的识海中央,红白莲的花蕊里坐着个闭目打坐的虚影,虚影的眉心也有只眼睛,正缓缓睁开,瞳孔里浮出玄门的太极图与释门的卍字印,“这是‘破妄慧眼’,当年在玉虚宫听元始天尊讲道时初开,只是那时的我,只会用它分辨阵营,却看不清人心。”
慧眼射出的金光穿透老僧的幻象,露出后面堵巨大的石壁。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有截教弟子的,有天庭仙官的,甚至有被沙悟净吞噬的取经人的。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个小小的叉,像是被刻意标记的猎物。“这些都是你最在意的人。” 石壁突然裂开,里面传出无数声音的混合体 —— 有元始天尊的叹息,有云霄仙子的哭泣,有玉帝的怒骂,“你以为避开了瀚海的蜃楼,就能避开这些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