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玄乎的回话，苦楝忽然反应过来了，自己正是在寻自己的「命」，她说与自己的「命」有关，那岂不是知道自己的「命」究竟是何？

“请问阁下，我的「命」是什么？”苦楝迫不及待地问道。

令苦楝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又摇了摇头，回答也令人摸不着头脑。

“昨夜星辰昨夜风……皆是过往定数，映入眼帘便成了‘命定’之词。世人常言，命由天定，此乃天地运转不易之真谛。”

少司命眸光浅淡，似映着万千未定的星轨，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何解啊？”

此问并非苦楝所出，而是一旁的洛明微说出的。

苦楝瞥了一眼洛明微，内心了然，儒生嘛，是这样的…

少司命微微侧首，银白的长发如月华流泻，袍上的星纹在微光下隐约闪烁。

“然，‘寻命’之路，从来只在己身，无论命数天定，还是命理无常……天机如河，奔流向前，我所见不过是水中模糊的倒影，万千可能中的一隙微光。”

她的视线重归苦楝眼眸，但却让苦楝感受不到她的目光存在，似乎穿透了自己，望向了更遥远的虚空，语气愈发飘渺却又有一丝坚定。

“纵得窥半分轨迹，亦不可言，不可涉。因果之重，非人力可承。你的命途……终须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

洛明微这时忽然冷哼一声：“所谓天理，皆由人定，「人定胜天」不应只是儒家之言，更已成为天下人之共识！不过所谓命途，的确全由己身一步一步踏出来才是。”

苦楝喜欢听这些朦胧雅致的言论，听没听懂不管，反正喜欢不需要理由…”

「好一个“人定胜天”，此笔终究是找到它的继承人了…」

塔顶传来一道苍老却铿锵之声，但似乎仅有他们三人能听见，周遭行人照行不误。

苦楝与洛明微同时向上望去，那圆形塔顶处忽然飘出一支毛笔，周身带有浓浓的墨气，像是一片羽毛，缓缓降落至洛明微面前。

洛明微依旧望着塔顶，等了好一会儿，那道声音终究没再出现，于是又望向近前的少司命，这期间瞥见面前的那支毛笔，有种牵动神魂的感觉。

少司命星眸微颤，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道：“这是师父认可你，所以将此物归还与你了。”

“归还？我怎么不记得有支笔在此？”洛明微皱了皱眉头道。

“这本就是儒家之物，给你也算是一种归还…它名曰「青玉笔」，以笔身材质命名，却内涵深重。”少司命耐心地解释道。

“看来今天还真是个还东西的好日子啊…”苦楝小声嘀咕道。

听到这里，洛明微也不再多说多问，在触摸到「青玉笔」的一刹那，顿时感觉全身文气都在与之共鸣，那「青玉笔」以墨气反哺，洛明微忽然有种心境通明的证道之感。

“你先收着，具体有何妙用，我可帮你询问一下师父。”少司命语气清冷，但说的话倒是热情。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先行谢过大司命与少司命二位大人了。”洛明微作了一揖，诚挚道，随即将「青玉笔」收进了袖中。

顿时，空气有些沉寂。三人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春分」你还要吗？”苦楝忍不住打破这个气氛道。

少司命望着苦楝，眼神有些复杂，道：“毕竟是当年所赠，怎好要回？若你需要，那便暂存于你之身。只是此物重要，莫要遗失损毁了。”

“多谢阁下忍痛割爱，在下定当好生保管，若你何时有需，尽管来找我要回，在下不顾一切也会安全送达！”苦楝毕恭毕敬道。

其实苦楝说的话一点不夸张，「春分」实在对他有大用，少司命能够借他八年已经是恩情了，尽管当时说的是赠礼，但苦楝从没将他当作自己的东西…此时选择彻底相赠，苦楝自然是感恩又戴德，毕竟这玩意儿救过他的命，还多次治好他那该死的头疼毛病。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洛明微在一旁说道。

“那是自然，谁让在下是君子呢！”苦楝一本正经道，腰杆挺得老直了。

洛明微露出一副作呕的表情，而少司命则被苦楝的样子差点逗笑，心里倒是真的乐呵，只不过脸上也就挂上了一抹微笑。

这时，云昭月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应，脑袋微微颤了颤，随后有些虚弱道：“吾还有事在身，便先行告退了…”

苦洛二人皆感到了她的不对劲，但也不好多问，于是纷纷拱手相送。

“唉…连个名字都没来得及问…”苦楝垂首叹息道。

一旁的洛明微毫不留情地说道：“基本无人知晓，我不知道，甚至连你那符箓派好友也不知道，你问她，她会回你吗你觉得？”

“说不定呢？”苦楝又小声嘀咕道，声音忽然抬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