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了夜晚,才是真正的煎熬。
牢门会被准时打开,两名气息明显更为强大的寺狱修士一言不发地将他带出,穿过重重森严的守卫,进入一条通往地下的隐秘通道。
苦楝本以为此处已是最深处,却没想到还能再深……甚至……通道的尽头,是一座恢宏而压抑的地下宫殿——九龙殿。
殿内九根巨大的盘龙金柱按照玄奥方位矗立,支撑起穹顶。每根龙柱都散发着磅礴而古老的威压,那是大央王朝凝聚的龙气。但苦楝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一根龙柱的光芒明显黯淡,柱体上甚至有一道细微的裂纹。
他被强行锁链捆缚在那根受损的龙柱之上。
紧接着,冰冷的符针会刺入他手腕的血管。并非抽取普通的血液,而是直接引导他体内那蕴含着一丝“自然轮回”本源力量的血液流出,通过龙柱上铭刻的诡异阵法,被强行转化为一种带着生机与修复力量的奇异能量,缓缓注入龙柱裂纹之中。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仿佛生命本源在被强行抽离、扭曲。每一次转化,苦楝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冰冷一分,神魂也虚弱一分,而那龙柱的裂纹,似乎真的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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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押送他进行这献祭之法的,是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人。
魏王林休。
他似乎心有所隐,与苦楝倒是同病相怜,还向苦楝介绍了自己。
这位曾经的太子,如今的闲散王爷,穿着一身略显陈旧的亲王常服,面容俊朗却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与倦怠。他总是沉默地跟在队伍最后,看着寺狱修士完成捆绑和符针穿刺,整个过程眼神淡漠,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件与己无关的差事。
“看什么看?”有一次,苦楝因剧痛发出闷哼,目光扫过林休。
林休却冷冷地回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与讥讽,“能成为修复龙柱的‘材料’,是你这山野医师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苦楝咬着牙,冷汗涔涔:“这福分……给你要不要?”
林休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波动,似是怒意,又似是更深沉的什么东西,但他最终只是嗤笑一声,别过头去:“牙尖嘴利。留着力气多产点‘血药’吧。”
然而,或许是长夜漫漫,太过枯燥;或许是同病相怜;又或许是苦楝那被压制的「万物通感」总能隐约捕捉到对方平静外表下深藏的不甘与怨愤……在一次次的押送途中,在短暂的等待间隙,两人之间竟偶尔会有一两句短暂的、带着刺的交流。
大部分是林休在说,用一种漫不经心、甚至带着讽刺的口吻,讲述着一些大央的“历史”与“秘辛”。
大央盛世绵延近三百年,曲折更是长达千年之久,苦楝第一次听到“废土国度”之说,一座建立在废土之上的国度,竟是全大陆中心,令所有周边势力觊觎忌惮的地方……
不可思议,“龙的传人”是白手起家,却成了大陆擎天之柱。
“觉得委屈?”某次龙柱吸噬结束后,苦楝虚弱不堪,林休看着寺狱修士将他解下,忽然低声开口,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觉得朝廷不分青红皂白?呵,这算什么?比起这朝廷做过的其他事,你这点委屈,屁都不算。”
苦楝喘着气,抬眼看他。
林休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目光望着那根黯淡的龙柱,仿佛在透过它看着别的什么:“知道为什么大央能立国近三百载而不倒吗?不是因为民心所向,也不是因为皇帝多么英明神武……而是因为够狠,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
“当年太祖皇帝是如何逼前朝末帝让位的?可不是史书上写的什么禅让贤能……是血洗皇宫,是杀光了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宗室男丁,连襁褓里的婴儿都没放过。”
“知道百年年前的‘三王之乱’吗?当时的景央帝,可是亲手鸩杀了他两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连带他们的家眷、门客,上下三千余人,杀得人头滚滚,京城血流成河……就为了稳固他那刚坐上没几天的龙椅。”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旧事,但话语里的血腥味却浓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