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谨慎非凡,杀伐亦是果断……恐怕查不出什么了……”至尘从怀中掏出一张符,轻轻贴在了死者额头上。
这是“安魂符”,顾名思义,有安魂作用。死去不久的人魂魄来不及离体,此时对身体的每一处都有比活着更敏锐的感知,若是不让魂魄安息下来,强行对尸体动手动脚,可能会沾染晦气,影响生者气运。
苦楝闻言,心中自是了然,下毒者很是谨慎。他看了一眼赵员外,却没有上手去查探,转而开始搜查赵员外的值房。
“若他真是那‘定魂香’的传播者,那么在他生活工作的地方定然还藏有‘定魂香’,那幕后真凶,不可能只让他杀那几个翰林学士便善罢甘休吧……”苦楝一边说着一边在值房内四处走动,细细探察起每一处可能藏物的地方。
果然,在书架的隐秘处,他找到了一个与周学士书房里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紫檀木笔筒,里面同样设有暗格,藏着那种特制的“定神香”。
除此之外,他还在赵员外的书案抽屉里,发现了一份礼单草稿,上面罗列着多位官员的名字,后面标注着馈赠物品,其中赫然包括了周学士等几位“文祸”受害者,所赠之物正是这种紫檀木笔筒。
赵员外就是那个赠送“定神香”的人。他果然是“文祸”链条上的关键一环。
然而,他自己却死了,而且不是死于他散布的妖物,而是被人毒杀。
苦楝立刻唤来了当时在值房外伺候、第一个发现赵员外死亡的丫鬟。那丫鬟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早已吓得魂不守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莫怕,将你今早所见,细细道来,不可遗漏半分。”苦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
丫鬟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大人……奴婢,奴婢今早如常给赵大人送新沏的雨前龙井……大人当时正在看书,接过茶喝了一口,还夸今年的新茶不错……奴婢就退下了……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奴婢想着大人茶水该凉了,想去换一杯,谁知……谁知一推门,就看见大人……大人他……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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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送茶进来时,可曾发现异常?赵大人可有说什么?之前可有其他人来过?”苦楝追问。
丫鬟努力回忆,摇了摇头:“没…没有异常……大人就说了句茶好……之前……好像……对了!就在奴婢送茶前一小会儿,奴婢好像瞥见一个穿着低级官服的人影从大人值房那边离开,走得很快,没看清脸……奴婢当时没在意,以为是来送公文的小吏……”
低级官服?人影匆匆?苦楝眼神一凝。
“那杯茶,是你亲手沏的?从取茶叶到送进来,中途可曾离开过?或者有其他人经手?”
“是奴婢亲手沏的!茶叶是库房刚领的,水是茶炉房打的,沏好就端来了……中途……中途奴婢在廊下遇到相熟的姐妹,说了两句话,大概……大概也就几十息的时间,茶盘就放在旁边的石凳上……”丫鬟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越来越小。
几十息的时间!足够了!
苦楝几乎可以断定,就在这短短几十息内,有人趁丫鬟不注意,迅速调换了茶杯!赵员外喝下的,根本不是丫鬟沏的那杯雨前龙井,而是一杯精心准备的、味道与雨前龙井相似的毒茶
下毒者显然对礼部环境、赵员外的习惯乃至丫鬟的动向都了如指掌。时机抓得如此精准,行动如此迅速隐蔽,绝非外人所能为。
‘看来,这礼部之中卧底不止一个啊……若是礼部内部人员动手的话,时间恰好对得上。这员外郎一个时辰前死的,而我决定来礼部也是一个时辰前。翰林院与礼部相距一刻钟的路程,这一刻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下毒者是礼部内部人员,时间倒是刚刚好……而且,也只有礼部内部人员,才能在这么极限的时间里,完成下毒、交换茶杯、逃逸等一系列行动,并且不让来往的丫鬟感到突兀……’
苦楝思忖着,连忙下令让人封锁礼部,不准任何人出入,并严查每个礼部人员。
而苦楝知道,这一切只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罢了,就算那人还在礼部,也查不出什么的……
赵员外的死,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就像是一盆冷水,浇醒了苦楝。
他之前将“文祸”主要归咎于妖族渗透,但现在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赵员外很可能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一个负责散布“定神香”的执行者。
而真正的幕后黑手,一直潜藏在暗处,冷眼旁观。当赵员外这条线即将暴露,危及自身时,便毫不犹豫地将其灭口。
这个幕后真凶,能够操纵赵员外这样的朝廷命官,能够轻易在礼部衙门内下毒杀人而不留痕迹,其身份地位,恐怕绝不简单。他可能是一个位高权重、隐藏极深的人,也可能是一个……已经完全融入大央朝堂、身居要职的化形大妖。
“文祸”的背后,交织着妖物的诡异与人心的险恶,如同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