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色训练T恤，湿漉漉的金棕色头发随意向后拢着，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脸上那种球场上的狠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松弛的、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但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即使在惨白的灯光下，也像某种掠食动物，亮得惊人。他一出现，所有的话筒、录音笔、镜头，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围堵过去，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中心。

“路易斯！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是对海港球迷的挑衅吗？”一个记者迫不及待地把问题砸了过去，语气尖锐。

路易斯微微侧头，看向提问的记者，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带着点无辜：“挑衅？No, no, no。”他摊开手，动作随意而潇洒，“我只是想安静地庆祝我的进球。你知道的，进球后，我需要一点‘安静’的仪式感。”他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巴西口音，但咬字清晰，甚至有点刻意的慢条斯理。

“安静？”另一个记者嗤笑一声，“你冲过去对着人家球迷看台做‘嘘’的动作，这叫安静？”

“哦？”路易斯挑了挑眉，笑意加深，目光扫视了一圈围着他的记者，“也许我的表达方式比较…直接？我只是觉得，在那样一个美妙的时刻，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听我的心跳声，感受进球的喜悦，不是很好吗？”他甚至还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左胸口。人群里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和议论。

“路易斯，有传言说赛后你和海港的外援奥斯卡在球员通道里发生了冲突？”又一个问题抛过来。

“冲突？”路易斯做出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我和奥斯卡？我们只是在交流比赛心得，顺便讨论了一下上海哪家巴西烤肉更正宗。他很友好，我也很友好。”他耸耸肩。

记者们显然不满意这种滴水不漏的官腔。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继续轰炸。路易斯游刃有余，插科打诨，用他那种独特的、带着异国腔调和玩世不恭魅力的中文应付着，将每一个可能引爆的提问都轻巧地拨开。他像一条滑不溜手的鱼，在话筒和镜头的围堵中自如穿梭。

苏晚一直安静地站在人群外围。她看着他表演，看着他轻易地操控着记者的情绪和采访的节奏。一种混杂着职业性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厌恶在她心底翻腾。她讨厌这种浮夸，讨厌这种把所有人都当傻子糊弄的油滑。她深呼吸了一下，拨开挡在前面的两个同行，挤到了最前面，正好对上路易斯不经意扫过来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碰撞了一下。路易斯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带着玩味的亮光。

苏晚举起录音笔，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周围嘈杂的追问声中，显得异常清晰、冷静，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破了路易斯营造的轻松氛围：

“路易斯先生，根据Opta赛后数据统计，你本场比赛的跑动距离创下了加盟申花以来的新低，尤其是在上半场球队0-2落后、急需进攻火力的时候。请问，这是否与你连续两天被拍到在‘M1NT’酒吧玩到凌晨有关？你的职业态度，是否配得上申花为你支付的巨额年薪和球迷的期待？”

空气瞬间凝固了。

刚才还喧闹的混合采访区，一下子安静得只剩下远处看台上尚未散尽的嘈杂余音。所有记者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苏晚，又看向路易斯。连正在旁边接受采访的队长吴曦都停下了话头，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复杂地投向这边。

路易斯脸上那种游刃有余的、漫不经心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他深棕色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锐利地钉在苏晚脸上，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她这个人。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反而像被激起了某种浓厚的兴趣，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探究。

苏晚毫不避让地迎着他的目光。她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绷紧的下颌线，平静无波的眼神。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走了，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电流般噼啪作响。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有惊讶，有佩服，也肯定有等着看她被这位大牌外援当场羞辱的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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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似乎被拉长了几秒。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路易斯要发火或者拂袖而去时，他嘴角的弧度却重新向上弯起，比刚才更深，也更…危险。他甚至还轻轻鼓了两下掌，清脆的掌声在寂静中格外突兀。

“哇哦。”路易斯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目光紧紧锁着苏晚，“苏记者…对吧？我记住你了。”他的中文发音清晰地吐出“苏晚”两个字，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问题很犀利。数据…也很准确。”

他向前微微倾身，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他身上强烈的、混合着汗水和某种昂贵古龙水的气息瞬间笼罩了苏晚，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侵略性。

“不过，”路易斯的声音压得更低，近乎耳语，只有苏晚和离得最近的几个记者能勉强听清，“关于我的夜晚时间安排，以及我的‘职业态度’…”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苏晚的脸，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轻佻的评估，“或许，我们可以找个更私人的时间，比如…晚饭后？我保证，让你了解得足够深入。”他的舌尖似乎轻轻抵了一下上颚，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暗示和挑衅。

周围的记者们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抽气和低低的哗然。这已经不是回答问题，这是明目张胆的调情和挑衅！

苏晚的脸颊瞬间涌上一股热意，不是因为羞涩，而是被对方这种轻佻傲慢的态度彻底激怒。她的手指用力攥紧了冰冷的录音笔，指节微微发白。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嘴角也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抱歉，路易斯先生。我对窥探球员的私人生活没有兴趣。我只关心场上表现是否对得起俱乐部的投入和球迷的信任。你的回答，我已经录下了。”她晃了晃手中的录音笔，眼神锐利如刀，“希望下一次在场上看到你时，你的跑动数据能和你此刻的‘自信’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说完，她不再看路易斯瞬间变得有些阴沉的脸色，利落地转身，拨开身后有些呆滞的人群，挺直脊背，快步离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混乱地带。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决绝。

身后，路易斯的目光如实质般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通道拐角。他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浓烈征服欲的阴鸷。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下唇，像在回味刚才那短暂交锋中捕捉到的、猎物挣扎时的独特气息。

“有意思。”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葡语低声说了一句，眼中燃起兴奋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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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霓虹在车窗上流淌，变幻的光影切割着苏晚沉默的侧脸。出租车里空调开得很足，丝丝凉意却驱不散她心头那团被路易斯点燃的、混杂着愤怒和莫名烦躁的火。她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反复播放着混合采访区那一幕——路易斯倾身靠近时带着汗味和古龙水的气息，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轻佻评估，还有那句近乎耳语的、充满暗示的邀约。

“流氓。”她无声地骂了一句，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闺蜜林晓晓发来的微信轰炸：

“晚晚！快看微博！你火了！！！#申花路易斯赛后调戏女记者# 话题直接冲上热搜前十了！[截图][截图][截图]”

“卧槽！那个巴西佬真敢说啊！‘私人时间’‘深入了解’？？？这他么是性骚扰了吧？！”

“采访视频片段疯传啊！姐妹你正面刚的样子帅炸了！不过那混蛋眼神好可怕，跟要吃人似的…”